方清珏沉默了。
林真真連話都不怎麼和他說，怎麼會和他提方一航。這麼多年，她除了張口閉口罵混蛋，未曾提過一句和方一航有關的事。
方清珏跑上樓，摔上門，成日悶在房間裡啃方程那本筆記，不出來了。有不會的題他就問江川，江川忙完手頭的事會打過來給他講，然後兩個人就掛著電話各忙各的，一直通到手機沒電或者上床睡覺，有時候困迷糊了忘了掛還會打到第二天起床。
“算出來了嗎？”江川問。
方清珏嗯了一聲，“負根號三。”
“對，你再試試另一種解法。”
“嗯。”
方清珏換了張草稿紙，正要重新列式，忽然聽見書房傳來咚的一聲，像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這幾天方一航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一直睡在書房的搖椅上。他起身走到門口，把門開啟一條縫，聽見彌漫到走廊裡的爭吵聲。
聲音只有林真真一個人的，方一航一直沒說話。
“什麼聲音？”電話那端的江川問。
“沒什麼。”方清珏關上門，坐回寫字桌，“你在幹什麼？”
“看書。”
“還是那本？”
江川嗯了一聲，“還挺厚的，一直沒讀完。”
方清珏腦子裡忽然飄過那本書的內容，心裡的疑問更深了。但他不打算問，畢竟探究已故之人的隱私很不禮貌，便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繼續算題。
房間裡很安靜，充斥著筆尖摩擦紙張的白噪音。
沙沙沙——
沙沙沙——
“方仔。”耳機裡突然傳來江川的聲音，“十二點了。”
方清珏看了一眼手機，北京時間23點59分，確實快十二點了。
以往江川都會陪他學到一兩點，以至於他現在都有點捨不得結束通話：“你要睡了嗎？”
話音剛落，螢幕上的數字突然通通變成了0。江川在這一秒突然開口：“十八歲生日快樂。”
他聲音壓得特別低，聲線經過數道電波碾壓傳到方清珏的耳裡時變得特別細膩，彷彿這短短幾個字承載了心裡所有不為人知的溫柔，暴露出來的也只不過是千回百轉中的億萬分之一。
方清珏內心一動，筆尖倏然顫了起來，心跳的頻率變得和窗外隨風而動的柳葉一樣快。
這三年，每年在七月末送上祝福的只有江川，彷彿他是這世界上唯一記得自己生日的人。
“我想了很久送你什麼，思來想去都覺得那些東西太輕了。所以，我想送你一個願望。”江川問，“成人禮想要什麼？”
“沒什麼想要的。”方清珏垂著眼簾，筆尖不知不覺地在紙上畫起了圈圈，自言自語似的小聲嘟囔：“除了……”
“什麼？”江川問。
他立刻道：“沒，沒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江川忽然壓著嗓子低低笑了一下，像是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總得許個願，萬一成真了呢？”
“我……”方清珏咬了下唇，還是沒敢說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川低低嘆了口氣，說：“那先存著吧，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麼事都可以。”
方清珏默默握緊了碳素筆。
真要命。
這句話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強了，簡直是在暗示他想怎麼樣都行。方清珏能感覺到身體裡正有什麼在蠢蠢欲動，似乎再也蟄伏不下去，就要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