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航有點驚訝。
聞言,方清珏神色一冷,渾身的刺全都豎了起來,眼裡的戾氣呼之欲出,“拜你所賜,我從五歲就得站著板凳做飯,不然我就沒有飯吃。”
方一航微微張開了嘴巴,臉上透著怔愣和尷尬,還有變淡了卻沒完全消失的驚訝。
他沒再說話,方清珏便當他不存在,拿了幾個雞蛋熟練地攤雞蛋餅,煮南瓜粥,還用泡好的蕨菜拌了個冷盤。
方一航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熱好牛奶和麵包也沒有走。他臉上漸漸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積蓄在眼裡像堅冰一樣鋒利的東西無聲地融化了。
林真真下樓後,看都沒看牛奶和麵包,這令他有點尷尬。
“你們怎麼都不吃呢。”他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
方清珏沒搭理他。
林真真也沒分過去一個眼神,冷淡得不像曾經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夫妻:“乳糖不耐受。”
方一航更尷尬了。
方清珏不由得好奇這兩人當初到底怎麼結婚的,兒子都生兩個了,卻連對方喝不了牛奶都不知道。
他靜靜地等了一會兒,沒想到林真真吃完就上班去了,閉口沒提離婚的事。
方一航把方程的房間打掃了一遍,看樣子是要住下來,這讓方清珏非常意外,也非常別扭,就像自己的領地突然闖進了無法驅逐的陌生人,忍又忍不了,趕又趕不走。
他閉口不提未曾參與的那十幾年,如同失憶的人試圖融入原來的家庭,每天拿著工具打掃衛生,和方清珏搶著幹家務,連院子裡的草都除了一遍。
林真真對他始終沒有好臉色,態度比對方清珏都冷淡,連話都不怎麼說。
方清珏想不通,她都不愛他了,為什麼不離婚?
“你這些年一直住這屋?”方一航拿著抹布和噴壺,站在門口打量方清珏的房間。
他這個雜貨間不僅面積上比臥室小,採光也不是很好,唯一的優點就是正對著大海,能看見淺水灣的海景。
方清珏沒好氣地問:“不然呢。”
方一航睃巡一圈,深深地嘆了口氣,表情像極了責任感爆棚的慈父:“她一直這樣嗎?”
“哪樣。”
“對你呼來喝去,沒有好臉色,零花錢還得靠做家務換。”
方清珏筆尖一頓,看向他的目光驟然變得尖銳:“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方一航收起打量的目光,低垂的眸光裡多了幾分憐憫,“你這屋挺幹淨的,我去打掃別的房間。”
方清珏盯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了。
蹲了十幾年監獄,一出來就偷走了家裡唯一的存摺。消失整整三年,又突然蹦出來表演好丈夫,和妻兒生疏著客套,恭敬著禮貌,這種一眼沒有愛的婚姻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他不願意和這個人一起待在家,也不想被胖子追問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就在海角街瞎轉悠,轉悠到飯點進了一家快餐店,點了一碗特辣麻辣燙。
沒一會兒,店裡進來兩個領著孫子的老太太。她們坐在方清珏身後,孫子吃麻辣燙,她們的嘴也沒閑著,一直在嚼舌根。
方清珏沒注意她們在聊什麼,直到聽見“半截衚衕最裡面那家”“真回來了”“接著過呢”等字眼,才意識到自己家再次淪為了整個小鎮的笑柄。
都是因為方一航。
這一切都是因為方一航!
方清珏回過身,抬腿揣了一腳身後的餐桌,起身走了。
“這人有病啊?”其中一個老太太想追過來理論,被另一個抓住了,“那就是那家小兒子,怪我,我這老花眼沒認出來……”
方清珏憋了一肚子氣,回家一看見方一航就忍不住發火。
“你到底回來幹什麼?”他根本壓不住嗓門,“你就不能放過我媽,痛痛快快地和她離婚嗎!”
方一航愣了幾秒,隨後頗為諷刺地笑了出來:“是你認為我不願意離,還是她說我不願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