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呢?”明思陡然想起來,這些日子,銀燭很少在她跟前當差,都是綠夏和範嬤嬤。
範嬤嬤想解釋:“銀燭姑娘……”
“回風荷苑,我要見銀燭。”明思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厲,她待下人向來溫和,驟然冷下臉,眾人大氣不敢喘。
“主子,您不信奴婢大可去古拙堂問太子殿下。”範嬤嬤知道局勢已經不可挽回,只有太子才能安撫主子。
可明思不去,執意道:“我要回風荷苑,你是想讓我走回去嗎?”
範嬤嬤哪敢啊,眼瞧明思的神色越來越難看,只得吩咐步輦回風荷苑,給綠夏使了眼色,指了指古拙堂的方向。
綠夏悄悄退後,飛奔向古拙堂報信。
範嬤嬤快步跟在明思身邊,“主子,您懷著雙身子,切不可急,要為肚子裡的小主子考慮啊。”
只是這個時候明思哪裡還聽得進去,父親死了,這個沖擊對於明思來說,比當初父親流放有過之而無不及。
流放還活著,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父親死了,那她這麼久的掙紮算什麼呢?
回到風荷苑,明思下了步輦走得飛快,也不要人扶,嚇得範嬤嬤等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緊緊跟著,隨時準備墊在明思身下。
銀燭在收拾明思的床榻,聽見動靜出來,乍一瞧見明思發白的面容,大驚失色,“主子,您怎麼了?”
明思雙眼幹澀得發疼,卻始終沒有掉下眼淚來,“銀燭,你給我說實話,父親是不是出事了?”
猶如當頭一棒,銀燭好不容易偽裝出的表情,霎時崩盤。
再一看後邊的範嬤嬤瘋狂給她使眼色,銀燭硬著頭皮說:“主子,您說什麼呢?國公爺不是被皇上赦免了嗎?”
“連你也要騙我嗎?”明思和銀燭一起長大,怎麼會不瞭解她,銀燭躲閃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
明思情緒陡然崩潰,斥責銀燭的語氣都在發抖,“所有人都瞞著我,連你也要瞞我!”
銀燭受不了明思眼裡的失望,猛地跪了下來,“主子!”
看銀燭的樣子,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父親死了,父親真的死了,連頭七都過了,屍骨都寒了……
屋內暖如春日,明思渾身的血液卻是冷的,整個人像浸在冰窖中,心髒急促得跳躍著,讓人喘不過氣,她眼前陣陣發黑,腳下虛浮地踉蹌了幾步。
“主子!”
“娘娘!”
“快傳太醫!”
一群人蜂擁而上,扶著明思坐到榻上,七嘴八舌地安慰。
明思在這一瞬間變成了聾子,什麼都聽不見,雙眼無神地睜著,像是盯著某處,又好像什麼都沒看,無論旁人說什麼,都沒有半點反應。
綠夏來報明思得知平南公去世時,裴長淵心焦之餘,有一絲如釋重負,終於不用擔驚受怕地瞞著她。
可當他看見明思猶如失了魂的一幕,難言的恐懼席捲了他。
裴長淵疾步走了過去,把人摟進懷中,撫著她的臉頰,不斷喚她,“思思,思思……”
明思聽見熟悉的聲音,逐漸回神,待看清眼前的男人,憋在眼裡許久的淚水,毫無預兆滾落。
“殿下,是真的嗎?家父真的死了嗎?”明思緊緊地攥著太子的衣袍,盯著他的眼睛,像是拽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面龐比枝頭的雪還要還白,可雙眼紅的泣血,每一顆淚珠都像是血滴,直教裴長淵心口發澀,薄唇動了好幾次,卻半晌沒有發出聲,他不忍心。
不忍心告訴她真相,據他派人查探,平南公是真的薨了。
沉默亦是一種回答,明思的心涼透了,巨大的悲哀籠罩著她,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難受,不安地撲通起來。
明思收了手,弓起身子捂著肚子,心如死灰地低聲呢喃:“殿下答應過,不對我隱瞞。”
裴長淵半蹲下來,反握住她的手,柔聲勸她,“思思,你先冷靜一些,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