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沒了,全天下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明思淚流滿面,眼裡灰敗一片,再沒從前的光彩,“殿下要我怎麼冷靜?”
“我並非故意隱瞞,”裴長淵伸手不斷擦拭著明思眼角的淚,可是怎麼都擦不盡,語氣不由地慌了起來,“思思,你還懷著孩子,無論如何,為孩子想想好嗎?”
孩子,孩子,孩子……所有人都在說孩子,因為她懷著孩子,所以要瞞著她,多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啊!
“殿下答應了我,會保住我父親的性命,可我父親死了,我作為女兒,連父親的頭七過了都不知道!”
明思心頭被萬千隻螞蟻啃噬,密密麻麻的疼遍佈全身,想起了父親多年來對她呵護備至,想起了她給父親寄的家書,再也不會有迴音。
父親死了,這些日子她卻開開心心,像足了別人口中的傻子。
明思痛不欲生,哭喊道:“如果為了孩子我就要當個傻子,這個孩子我不要也罷!”
裴長淵渾身僵住,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思思,這是我們的孩子,他已經八個多月了!”
明思哭得這般難受,他當然心疼,可平南公沒了,就要讓他們的孩子陪葬嗎?
他有多期待這個孩子,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明思口口聲聲說著多愛他們的孩子,因為平南公,卻可以選擇放棄這個孩子嗎?
裴長淵既心疼又生氣,也怕她真的不要這個孩子,口不擇言道:“平南公薨了,你還有一雙弟妹,你就不為你弟妹考慮嗎?”
明思抹了把眼淚,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殿下是在威脅我嗎?”
“我並非此意,”裴長淵說出口就後悔了,但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沒辦法挽回,他捧著明思的臉頰,快速解釋,“我是希望你別做傻事,孩子是無辜的。”
可無論他怎麼解釋,那句話已經入了心。
明思心口破了個洞,寒風呼嘯而過,冰冷刺骨。
這些日子太子待她那麼好,所有人都說太子將她寵到骨子裡了,她明知道天家無情,還是忍不住沉淪。
可原來太子最在意的一直都是孩子。
是啊,在太子眼中,皇嗣自然是最重要的,在整個皇城的眼中,她父親的死算什麼,比得上皇嗣重要嗎?
可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比得上父親重要!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父親,我根本不會入宮,”明思看著裴長淵的眼睛,破罐子破摔道,“也根本不可能有這個孩子!”
“咔嚓——”
裴長淵彷彿聽見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當然清楚,明思最初是為了平南公才入宮,可是兩人已經相處了一年。
一年的日夜相伴,濃情蜜意,他以為明思願意為他生兒育女,多少也是喜歡他的。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是為了救平南公,才說喜歡他,才為他孕育子嗣。
現在平南公薨了,她再也不用裝出喜歡他的樣子。
他們並非情投意合,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即便心痛至此,裴長淵也沒有放棄,幽深黑眸中藏著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就沒有一點喜歡我嗎?”
若是仔細聽,便能察覺他發顫的語調。
他低下了儲君高傲的頭顱,祈求她一絲愛意。
以往明思可以說出一百句漂亮的話籠絡太子的心,此時沉浸在憤怒與悲痛中,只冷漠地說了句:“殿下富有諸多妃嬪,妾身豈敢動心。”
溫順是假的,柔情是假的,只有利用是真的。
她從未喜歡過自己。
“好,好得很。”裴長淵冷然起身,甩袖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