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甚麼?”
門後傳來道粗獷嗓音,還夾雜著酒嗝,“今個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著我們兄弟喝酒吃肉!區區太子,怎配見我們掌事……等等,太子?”
門忽地大開。
手仍黏在門板上的大漢,見著寒山月一身袍,沾著酒沫的嘴大張,臉上酡紅盡失,撒丫子往屋裡鑽。
“掌事,陳掌事!是太子,太子駕到——”
“太子又如何?”
高坐席位首座的陳掌事手持酒杯,“總歸我們弟兄活不過三日,還管甚麼太子!”
“父皇恩準你們這群飯桶活三日,孤可沒如此好脾氣。”
寒山月雙手背在腰後,緩步入百獸處,嗓音帶笑,卻不難聽出涼意,“陳明,當值還聚眾飲酒,你說,你該當何罪?”
“殿下遠至,微臣有失遠迎!”
那陳明顯然是個貪生怕死的,一見是寒山月親至,方才飲下的美酒倏然化成煙,從口鼻散出,他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狼狽往寒山月的方位膝行。
“殿下,我們弟兄只是勞作得累了些,恰好在歇息,不是在偷奸耍滑,殿下莫怪!”
“友邦來的花孔雀拒食,而大朔三日後,要派使臣來,治療花孔雀一事,迫在眉睫,事關朝廷顏面,你們還有閑思吃肉飲酒?”
寒山月臉上依舊帶笑,只是話語後頭那“吃肉飲酒”四個字咬得格外重。
陳掌事爬到他靴邊,梆梆磕頭。
“微臣知罪,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許南清瞧瞧覷寒山月臉色。
寒山月是個心思深沉,叫人琢磨不透的,每每聽到人求饒,皆是副皮笑肉不笑,不為所動的模樣,他不會,就喜歡聽人求饒吧?
可他此刻臉色不太好。
至少沒有她求饒的時候,那般有興致。
不過不管怎麼說,喜歡聽別人的慘叫聲,他還真是個變態。
寒山月聽陳明求了半天約莫一炷香,方大發慈悲用靴尖撥開他腦袋。
“滾遠些,酒氣燻得孤胃疼。”
陳明愣怔片刻,隨後當真如球一般,雙腿內縮,手臂抱頭,毫無尊嚴在地上翻來滾去,還邊滾邊喚“殿下饒命”。
“殿下。”
見寒山月沒有要放過陳明,卻也沒有要直接怪罪,不過單純耗費時間,許南清按耐不住,低聲在他耳畔提醒,“陛下說的,兩個時辰……”
寒山月被她呼氣攪得癢,胃腹又悶絞,怒而踢陳明洩憤。
“滾起來,領本宮去瞧瞧那花孔雀。”
陳掌事額頭滿是磕出的鮮血,線一樣落到眼內,他聽出寒山月似是要不怪罪,血也來不及擦,一咕嚕便爬起來,低著頭連聲稱諾。
一路前去,許南清左瞧右瞄,看見鐵籠或院內,各種各樣活生生的動物,眼睛不由發直。
如此多動物,這兒莫非,是古代的動物園?
“作甚這樣傻傻盯著瞧?”
寒山月胃脘空絞,陣陣作痛,正要逮著個東西出氣,側頭見許南清這幅痴迷模樣,莫名又發不起火來,只輕輕彈了她腦瓜,“沒出息。”
許南清下意識捂了額頭,察覺不痛,愣稍許方反應過來,他沒使勁兒。
“伯俞泣杖”1那母親力道輕了,孩兒卻哭了的故事驀地湧上心頭,許南清憶起寒山月那句“燻得孤胃疼”,再瞧見他手搭著胃腹,她關愛生靈的秉性促使她多關心了句,“您胃還是難受麼?”
寒山月回答精簡,似是不願多提。
“舊疾,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