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不相識,相遇兩不知。
看著逐漸走近的丁子豪和鄧翔宇,我所有的情緒都融入到這十二個字中。
此時的丁子豪卑微如泥,連直視我的勇氣都沒有。感覺他身上的傷很重,經過我身旁時,我能清晰地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幾乎是被鄧翔宇和另外一名民警,單臂架在腋下拖行至證人席位,頹然坐下,頭無力地抵伏在戴著手銬的雙手掌心裡。
因為是不公開審理,鄧翔宇衝方勇為微頷首,與另外一名民警旋身離去。
他們的到來讓我有些心緒不寧,我的眼神追隨著鄧翔宇。但整個過程,他沒有看我一眼,感覺之前在蓁榮市看守所裡的幾番相遇和對視都是我自己營造的幻覺。
鄧翔宇在離開前衝鄭律師勾了下唇角,這個似笑非笑像是打招呼的表情,表明他們倆之前是認識的。
待審判庭重新安靜下來後,方勇為敲了下法槌,循例驗明來者身份。可連喊了兩聲,丁子豪都毫無反應,像是睡著了一般。
一旁維持法庭紀律的法警走到丁子豪身後推了他一把。
丁子豪遲緩地抬起頭,竟將顫抖的目光投注向我,我發現在他閃動著淚水的眼中溢滿悔恨和一絲絲情愫。
不管他傷心和悔恨源於什麼,他的淚水沒有激起我一絲的情緒波動。
錯開與他對視的目光,我瞥了眼周曉陽,發現她正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丁子豪的臉,仿似要在他的臉上看穿一個洞。
世事複雜糾結,可再難懂的世道和人情,這一刻,該懂的我也看明白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丁子豪嗓音沙啞地開口了,“不管我之前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那都是我自己利慾薰心,也是被人逼的。”
說到這兒,他衝我悽然一笑,轉首面向審判席,“今天,我將所有事發經過向政府如實交代,將我之前栽贓寧恕的所有供詞全部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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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九後,天氣越趨淒冷,監室裡除了我這個活物,感覺一切都是寒冰雕飾而成。
今天是三九的第四天,冬天的早晨來得格外晚。東昇旭日的金黃指頭探進監室時,已過上午七點。
因為今天要宣判,雖然知道我是在李士蓉之後,但失眠嚴重的我,已先曙色到來前兩個小時便整理好自己。
李士蓉自開庭後便一直留在醫院裡,孟飛無事可做,除了我要進廁所方便,他才會到其他監室裡溜達一圈,多數情況下,都是安靜地待在廁所門口陪著我。
在這種安靜中,我能感覺到他心底的焦躁,因為宣判後,如果判決結果理想,我便不會上訴,過了十天的上訴期,與家人接見完,看守所也該安排時間將我和李士蓉投獄了。
他已經視我為他弟弟的理想看顧人,我知道他不想錯過,但又不敢在我判決結果沒下達前,貿然提出這個請求擾我心緒。
“把你家裡的地址告訴我。”不管我的判決結果如何,為了報答他,我想在投獄前,與他的弟弟見上一面。
他愣了下,大概沒明白我的意思,本能下,他偷聽了我的想法,情緒瞬間變得激動,“你……你考慮清楚了?我弟弟可是一個病人啊,他現在隨著我半身不遂的爺爺一起住。”
外面的幹警在交接班,七點半了,“我只能保證看顧好你的弟弟,將來出獄後,我有自己的父母需要照顧,至於你爺爺,我恐怕沒有那麼大的能力給他養老。”
孟飛趕忙擺擺手,“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那意思。我爺爺有我叔叔和兩個姑姑照顧,如果我弟弟是一個正常人,他們也就一併代管了,我也就不用這樣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