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胡大師微微一愣,轉頭看向靳萱,詢問道:“靳女士這是怎麼了?”
靳萱走到他面前,將他拉到一邊去,警惕地看了靳阮渝一眼,接著收回視線,低聲同胡大師說了起來。
靳阮渝的五感甚於常人許多,即使他們兩個故意壓低了聲線,他依舊能將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精緻的妝容掩飾不了靳萱眼神中的疲憊,她開口說:“胡大師啊,我這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天天晚上都在做同一個夢。”
胡大師安慰她說:“可能是你壓力太大了,別太擔心了。”
“不是,這個夢太詭異了,這兩天每天晚上我只要一睡著就會被人拉到一個很昏暗的地方,那裡很冷,街上的人都穿著很奇怪的衣服,有的穿著民國時期的長衫,有的穿著古代的短打,他們把我拉到一片稻田前,逼迫我種田,對了,葛先生和他的女兒也在那裡,我們如果不幹活的話他們還會拿鞭子抽打我。”
“我第二天醒來,晚上在夢裡被鞭打過的地方,在接下裡的幾天都疼得厲害。”說著,靳萱將自己胳膊上紅痕展示給胡大師看。
這個痕跡……像是用冥鞭鞭打出來的。
胡大師臉上的表情一變,抬起右手掐算起來,靳萱或許不知道,但他清楚是葛小姐被罰了在陰間種三千季的冥稻才能轉生,這與葛小姐結親的明明是靳阮渝,怎麼幫忙幹活的反倒是靳萱和葛先生?
那個什麼林文果然是個半吊子,沒有本事還非要在百水林主大婚的日子給葛小姐舉辦婚禮,出了這麼大的差錯還得讓他來收尾。
胡大師倒是沒想過這一切都是靳阮渝做的,畢竟他之前也調查過靳阮渝,知道他是個軟柿子,好捏的很,他想了想對靳萱說:“你先回去,等我今天晚上幫曾先生解決完這邊的事,明天再去找你。”
“那您可別忘了。”
“放心,忘不了。”
靳萱來的快走的也快,跟曾先生打了聲招呼便拎著小包氣沖沖地離開了曾家,曾先生向胡大師打聽了一下是什麼事,胡大師只是笑而不語。
胡大師的下一場法事定在傍晚時分,這期間胡大師留在客廳打坐,吸收天地靈氣。而靳阮渝被曾先生安排在客廳東邊的茶室裡,他與曾先生對面坐著,中間隔了一張方形的小桌,桌上放著兩個果盤,一個青花茶壺,四個小茶杯。
曾先生身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張曾太太的油畫,這幅畫是去年曾太太生日的時候曾先生特意從s市請來名家為她畫成的。
畫上的曾太太穿著一襲深藍色的旗袍,旗袍的下擺處繡著暗金色的孔雀紋,雙臂挽著深色的臂帛,她的嘴角含笑斜坐一張貴妃榻上,那時的曾太太已經年過四十,卻風韻不減。
“曾先生和曾太太的感情很好?”靳阮渝開口問道。
“是啊,”聽見靳阮渝提起曾太太,曾先生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點笑意,他將靳阮渝當做成一個聆聽者,與他講起了他跟曾太太的故事。
曾先生是打山裡出來的孩子,是他們村裡面唯一一個考上在大學的孩子,他家境不好,上大學的第一天別的學生都是拖著旅行箱或者提著旅行包前來報道的,而他是一個人扛著裝著被褥麻袋進了宿舍。
這樣的一個土鼈卻對舞蹈系的系花一見鐘情,舍友們紛紛嘲笑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可最後……天鵝肉還真讓他給吃下了。
曾先生說到此處又落下淚來,靳阮渝出聲安慰他:“曾先生節哀。”
曾先生抬手把眼鏡摘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讓你見笑了。
曾太太走的十分突然,自她死後,曾先生夜夜噩夢纏身,早上醒來的時候更是覺得疲憊不堪,身體好像被車碾過一般,各個關節都疼得厲害。
起初曾先生並不在意,以為是曾太太去世後他太過悲痛導致的,可如此一段時間之後,他的情況絲毫不見好轉,便往醫院跑了幾趟,然而檢查結果卻是一切正常,醫生們只說是他的壓力太大了,應該適當休息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曾先生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他的肚子上、大腿上、胳膊上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片片紫紅色的淤青,好像是被鈍器擊打後留下的,他特意在臥室裡安裝了監控,但第二天檢視的時候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而他的後背上再次多了兩塊淤青。
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曾先生瘦了二十多斤,被折磨得小半條命都要沒了,朋友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受不了曾太太的猝然離世才會如此,聊了一通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一番緣故,朋友懷疑曾先生是被髒東西纏上了,於是將這位胡大師介紹給了他。
傍晚時分,所有人都齊聚在客廳中。
胡大師將眾人掃視一眼,隨後拿起桌上的銅鈴,閉上眼睛,嘴唇抖動,無聲地念叨咒語,他高高舉起右手猛地用力將手中的銅鈴搖得叮叮作響,原本溫暖的房間一下子從四面八方竄進了陣陣冷風,那風中夾雜著呼呼的吼聲。
客廳裡空氣中多了微微的濕意,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冰冷巢xue,白色的燈光下,眾人的臉上多少都露出了一些惶恐的表情來,警惕地觀察著自己的周圍。
而就在此刻,客廳裡的燈光猛然熄滅,霎時間,陰風驟起,百鬼夜行,似有千千萬萬人在耳邊不斷地哭嚎。
眾人驚慌失措,淩亂的腳步聲與顫抖的呼吸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他們想要向胡大師尋求庇護,卻根本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