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聲與風聲哭聲混在一起,像是暴雨將至,天地同哀,如泣如訴。
只有靳阮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雙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的如同黑色的瑪瑙一般,他摸了摸自己手腕間的玫瑰,輕笑了一聲。
他剛踏進曾家就注意到曾家的這棟房子裡彙聚了太多的怨氣,這些怨氣吸引來許多的孤魂野鬼,但這其中並無曾太太。
靳阮渝的笑聲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胡大師一邊搖著手中的銅鈴,一邊警告眾人道:“安靜,都不要動。”
他的聲音厚重,如一道驚雷破開眼前的迷障,於是很奇異的,眾人也不覺得害怕了,瞬間安靜了下來。
鬼哭聲漸漸止住,房間裡只剩下了清脆的銅鈴聲,幾人的呼吸聲逐漸舒緩,他們心中的恐懼已消去了大半。
而靳阮渝卻看到,此時在不遠處曾先生的肩膀上漸漸浮現出一張女人的面孔,那張臉煞白煞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面容猙獰,死死地瞪著曾先生,紫色指甲劃在他的脖子上,曾先生一無所知。
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女鬼猛地抬起頭看向了靳阮渝,靳阮渝平靜地與她對視。
這女鬼的長相透著說不出來的詭譎,五官好像時刻都在發生細小的變化,鼻子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眼睛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她忽的對著靳阮渝裂開了嘴,卻是半張臉在笑,半張臉在哭。
她身上的怨氣極重,從曾先生的臉色來看,怕是已經在曾家停留了不少的時日。
稍頃,鈴聲停下,客廳裡吊燈重新亮了起來,白色的燈光充滿整個客廳,曾先生肩膀上的女鬼已經消失不見了。
而剛才還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的眾人,現在衣服散亂,眉宇間添了幾分狼狽,唯有靳阮渝筆直地站在原地,神色淡漠,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胡大師放下手中的銅鈴,視線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他在靳阮渝的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了些,皺起眉頭對靳阮渝的反應不太滿意。
許久之後,胡大師轉過頭,端著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對著曾先生開口緩緩說道:“待到今夜子時,天地陰陽交彙,貧道做法為她開鬼關,召陰差,送她離去。”
“多謝大師了,”曾先生猶豫了一下,又接著問了一句,“……我能不能再見媛媛一面?”
媛媛正是曾夫人的小名。
胡大師搖搖頭,“曾先生還是不要見的好。”
曾先生失望地哦了一聲,沒有再做糾纏,現在快到八點了,距離子時只剩下了四個多小時,而胡大師因為剛才耗費了太多的心神,需要養精蓄銳,便留在客廳裡打坐。
靳阮渝偏頭對曾先生道:“我出去看看,等會兒再回來。”
“注意點安全。”曾先生叮囑他說。
靳阮渝應了一聲,轉身向著門外走去,路過客廳的時候,他看到胡大師盤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他收回了視線,推門走了出去。
沿著石板鋪成的小路來到小區的花園,公園水池旁溫暖的小花房裡,一群上了年紀的富家太太們一邊打著牌,一邊聊著小區裡新出的八卦,不知怎麼的有人提起了曾太太的事。
“曾太太啊,”一位五十多歲的貴婦將手裡的東風打了出去,“我聽人說她生前跟他們舞團裡的幾個男的有點曖昧,為這事曾先生還跟她吵過幾次。”
“曾先生也不容易,跟曾太太這麼多年沒有孩子,也沒再外面偷吃,比起我們家的那個可好太多了。”對面的貴婦應和道。
“是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曾先生有沒有再娶老婆的打算,我有個侄女條件挺不錯的。”
“我可聽說曾太太的魂兒現在整天纏著曾先生不願離開,他還敢把侄女嫁過去,不怕也被纏上啊!”
“什麼鬼兒呀神兒呀都是自己嚇自己的,都什麼年代了還信這個!”
“大晚上聊這個幹什麼,七條!”
……
靳阮渝站在花房的外面,將裡面幾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大概聽了十幾分鐘,裡面的富太太們換了下一話題,靳阮渝這才轉身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