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面無表情道:“小時候家中請高僧算過命,說我少時星辰未聚,易犯沖煞,三十歲前不可娶妻生子。”
“林大人竟是‘少僧’的命格,當真罕見!不過這種命格的人可都是大富大貴,三十之後,林大人必然飛黃騰達,前途無量啊。”
林策睨了她一眼:“這種空洞的吉祥話,不說也罷。”
三人又聊了一陣,懷王殿下回來了。
蕭敬虞詢問道:“聖上宣你去所為何事?”
“還不是借我的嘴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來。”
蕭敬虞笑了:“到底是峻清,最得聖心。”
蕭允墨見到林策,自然是沒什麼好眼色,冷冰冰的眼神從他身上瞟過,問:“林侍郎怎麼又來了?”
林策答:“我來問問祁姑娘這邊可有什麼新的發現。”
“才過一晚上而已,有必要如此著急麼?”
祁襄搶道:“殿下,你別說,還真被我破解了!我總覺得那幾個人偶看起來有些古怪,現在知道為什麼了!”
她又將自己的發現向蕭允墨說了一遍,他沉吟片刻,果斷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再同我進一趟宮,須盡快稟明聖上。”
祁襄點點頭,收起桌上攤開的畫紙和人偶,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塞進一個大布兜裡,一邊又說:“若要進宮向皇上說明,還得先買一件道具去。”
二人坐馬車到棺材衚衕買了那件道具,才轉道進了宮。皇帝正在無極宮休憩,聽說懷王求見,即刻宣了他們進去。明明早晨才見過蕭允墨,這會兒皇帝多少有些詫異。
“峻清怎麼又來了?可是有急事?”
蕭允墨看了看身後的祁襄,道:“你來向皇上稟報吧。”
祁襄跪地一拜道:“回稟聖上,小人回去仔細研究了皇後宮中挖出的巫蠱人偶,發現了一處異樣。”
“有何異樣?”
她從布兜裡拿出兩只人偶,說:“皇上,我這隻手拿的是皇後宮中的人偶,而這隻手拿的,是街市上購得的詛咒人偶,小人鬥膽請皇上一觀,便知有何不同。”
熙寧帝朝身邊的小太監遞了個眼色,那小太監便上前將兩只人偶拿了過去。他拿在手裡察看了片刻,面露狐疑之色:“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難道是這人偶身上雕刻的紋路不一樣嗎?”
“陛下聖明,正是木雕的紋路不同。”
“可是這紋路不是裝飾所用的麼?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確實是裝飾所用,每個人偶都可能有所不同,但其實也並非全部都是裝飾,皇上您看,皇後宮中的人偶通體上下雕刻的紋路可都是弧紋,沒有一條直線?”
皇帝又看了看,點點頭道:“嗯,不錯,確實都是弧紋。”
“您再看街上買來的人偶,上頭有一些或短或長的橫紋和豎紋,我這邊還有幾只不同店家買來的人偶,上頭也有同樣的橫豎紋路。然而,從皇後宮裡找出來的這四個人偶,清一色都只有弧線紋路,沒有一條直線。”
“這紋路……有什麼講究呢?”
“有。那些長短不一的橫紋和豎紋,是八卦,一般用於行詛咒的人偶上都會刻的。但皇後宮裡的這四個卻沒有,就很古怪。小人查了一些書籍,發現回鶻人信仰的拜火教有一條禁忌,就是他們認為弧線如火焰飄逸,是吉祥的象徵,而直線則被視為不吉。小人猜測,這就是這四個小人身上都只刻了弧紋的緣故,也許是怕木偶真的有詛咒之效,又或許是習慣使然,才令製作者做出了這樣的人偶,既暴露了對中原詛咒風俗的無知,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熙寧帝凝視了那對人偶許久,才說:“回鶻,拜火教……祁卿的意思是,此事是泠妃所為,目的是陷害皇後?”
“小人不敢妄加揣測,只不過,小人在玉泉宮時,確實見到殿內所有陳設皆僅有弧紋裝點,泠妃娘娘與婢女的服飾亦如此,陛下只需派人查驗,便可知真假。小人能確定的,便是皇後宮中掘出的這四具人偶,絕非中原巫蠱所用壓勝之物。”
熙寧帝沉吟半晌,面色有些戚然,他揉了揉眼睛,忽地抬起頭,強笑著說:“朕相信赫蘭不會做出如此陰毒之事,或許是有人假她之手想要一石二鳥。”
祁襄和蕭允墨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
“祁卿,此事朕已心中有數,只是這驅邪的法事,還是要做,不如就定在七日之後,朕想讓五皇子也一同參加,他近日飽受病痛折磨,煩請祁卿也為他驅邪祈福。”
“小人領旨。”
二人從無極宮出來,一時默然。快走到宮門口,祁襄才忍不住開了口:“皇上這是魔怔了麼?”
蕭允墨搖搖頭:“誰知道呢,許是真心喜愛那個泠妃,心愛之人便是做了什麼,又有何不能原諒的呢?”
祁襄明亮的眸子瞟過去,彎著眼角說:“這般痴情可是要遭殃的。”
“嗯,可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