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探入袖中,優雅中透著幾分隨性。一包火藥顯現在左手手心,他輕笑著,吹燃了右手的火摺子:
“殺你也是。”
“陛下!陛下——”看清封易初手中之物,沈凜瞬間癱軟在地。他手腳並用,逃命般地後退幾步,臉色煞白,險些摔倒。
頭頂烏紗帽因這動作而變得歪斜,他卻已然顧不得儀態,嘴唇顫抖著望向龍椅上的男人:
“陛下救臣!”
“好了,易初……”龍椅上的男人終於開口,聲音虛弱,卻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慈愛。
三年前扶桑細作潛入京都,皇上被人下了毒,自此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是形容枯槁,每呼吸一下都帶著沉重的喘息聲。他抬手,有氣無力地擺了擺:
“你就別嚇唬他了。”
“是。”封易初將東西收入袖中。
沈凜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扶正歪斜的官帽。一滴冷汗自額頭滑落至臉頰,他匆匆瞥了封易初一眼,緩過神來,朝地上重重一跪,道:
“陛下得見,此子張狂至極,您若再這般縱容他,遲早要釀出大禍啊!”
“國師頗有朕年輕時的風範。”皇上微微閉上眼睛,再度睜眼時,目光掃視眾人,不怒自威:“沈尚書的意思是,朕年輕時舉止有失偏頗?”
“臣不敢——”沈凜不敢抬頭見天子:“只是張大人……”
“國師,此事你有何話說?”皇上輕輕咳嗽了兩聲,斑白的頭發輕輕顫動。
“回陛下——”封易初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一臉無辜道:
“炸傷張大人的東西,不是臣的。臣也不知,這究竟是何物。沈大人說這是我的東西,可有證據?上面可是刻了我的名字?”
“這……”眾大臣面面相覷。
“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一名年輕男子大步出列,此人正是當朝九皇子,雍王。他朝皇帝恭敬一躬,信誓旦旦道:
“啟稟父皇,炸死張大人的這枚震天雷與傳統震天雷不一樣。傳統震天雷需點燃引信才可引爆,但是這一枚,其內部結構特殊。張大人乘馬車時,馬匹受驚,震天雷受到牽動,內部燧石與火鐮撞擊産生火星,進而引爆火藥。”
“殿下空口無憑,可有證據?”封易初面不改色。
“證據?讓人去你那火藥坊子一搜便是!”雍王雙手抱拳,信誓旦旦:“兒臣請旨搜查火藥坊,望父皇準允!”
“不必了,”封易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緊不慢道:“這震天雷,確是我所制。”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臺下眾臣左右顧盼,竊竊私語。本以為此番要費一些波折,國師這麼快便親口承認,屬實出乎所有人意料。
“不過——”還未等他們口誅筆伐,封易初話鋒一轉,道:
“這新式火藥,近日才製成。前線戰情緊迫,甫一製成,便封裝交由兵部,星夜兼程,運往疆場,自始至終不曾示於外人。張大人車輦之上,火藥已然炸作齏粉,殿下又是從何處得知其內裡構造的?”
他微微側眸,嘴角還掛著抹笑意,核善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兵部尚書身上。
兵部尚書嚇得一哆嗦,兩三步上前,朝地上重重一跪,聲音顫抖:
“臣有罪——望陛下責罰——”
“哦?愛卿何罪之有?”皇帝輕輕咳嗽一聲,打起精神道。
“回皇上,那批火藥在運送途中遭竊,微臣懼罹刑罰之苦,遂暗中查訪其去向,未及時奏稟,終致大禍釀成,是臣失職,懇請陛下責罰!”
“你的意思是本王偷了這批火藥嗎?!”雍王望向殿上,躬身道:“兒臣行得正坐得端,父皇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臣府邸一查,但若是沒有——”
他側眸瞥了封易初一眼,話鋒一轉:“若是沒有,便是國師等人汙衊兒臣,望父皇為兒臣做主!嚴懲國師,以儆效尤!”
“咳咳……這……咳咳咳……”皇上猛咳幾聲,緩過勁來,目光落在封易初身上:“國師,你意下如何?”
這話說完,又牽動一陣劇烈但咳嗽。
“回陛下,雍王所言極是,不過那批火藥只怕早已轉移了場地,臣要換個法子查。”封易初微微垂下眼眸,在眾人的注視中緩緩取出一個陶瓷小瓶:
“我所制的那批火藥最外層材質特殊,若是碰過了,沾染的痕跡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去不盡的。此粉末入水,遇之即呈紅色。雍王殿下既然如此篤定,便先從殿下身邊親信開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