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雍王不曾料到他還有這一出,臉色煞白。
皇上微微點頭,身旁太監下來取過瓷瓶。
雍王臉色又白了幾分,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當然,殿下現在承認的話,倒也來得及。”封易初微微勾唇,一副等著看熱鬧的姿態:“不然一會兒查出來了,可還要多算上一樁欺君之罪。”
他輕輕搖了搖頭,高傲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
太監捧著瓷瓶往殿外去,長靴踏過地面,發出細微的“噠噠”聲。
雍王手心沁出冷汗,抿唇良久,終是在太監離開大殿的前一刻掀袍下跪:“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一時動了歹念,欲嫁禍國師,望父皇責罰——”
話音剛落,方才還對封易初口誅筆伐的一種老臣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詐你的。”封易初微微眯起眼睛,聲音不大,卻如清泉冷冽:“傻子。”
“你!”雍王垂下的腦袋赫然抬起,刀鋒般狠戾的目光自封易初身上閃過,還未多說什麼,餘光瞥見龍椅上白發蒼蒼的帝王,又猛地將頭低下。
皇上低咳了兩聲,強撐著坐直身子。目光自臺下烏泱泱的人群中掃過,他剛想說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近來他的身體愈發不好了,有時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宮中太醫雖一個勁地說好話,他卻清楚,自己恐怕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這幾年朝堂上不少老臣也陸續告老還鄉,年輕一輩中,無論男女,凡能當大任者,他也都盡數提拔了。若有一日他真挺不住,撒手去了,多少能給新帝留個保障。
倒不是他怕死,只是他那幾個兒子,二子暴虐成性喜怒無常,五子沉迷美色夜夜笙歌,九子空有抱負奈何腦子不行,任誰都不是做皇帝的料。小十一倒是個可造之材,就是年紀小了些……還有……
皇上長嘆一口氣,緩過神來。渾濁的眼球微微轉動,他的目光自封易初身上掠過,最後停在雍王身上:
“你與國師自幼一同長大,本該相互扶持,何至於此?”
雍王雙手撐著地面,一言不發,只不動聲色地從鼻腔間哼出一道冷氣。
還能是什麼原因?
長公主拋夫棄子與人私奔,令皇室蒙羞。連封庭淵都更偏愛次子,他那父皇倒好,竟將人接回宮去親自教養,對一個外人比對親生兒子還上心。
雍王自幼對他這表弟心存不滿,私下裡沒少欺負他。
近年來皇上身體不好,朝中皆揣測十一皇子會承此大任。可十一弟尚且年幼,屆時封珩在新帝面前吹些耳旁風,尋個理由報複他,他又該如何是好?
雍王在王府輾轉反側了幾夜,天亮時分,他派人去偷了一批火藥。
他本想著藉此機會攛掇兵部改口,讓父皇治封珩個辦事不力的罪名,先挫一挫他的銳氣。卻不曾想,昨日封珩竟與張大人於祭祀上鬧得不快,朝中百官有目共睹。
思來想去,他命身邊親信將火藥放到張大人出行的馬車上,又讓人在張大人入宮的必經之路上蹲點,伺機驚動馬匹,引發火藥,以此栽贓陷害給封珩。
他自以為這計劃天衣無縫,卻不曾想,封珩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便將這局勢扭轉了過來,他一時承受不住壓力,竟入了他的套。如今……又該如何是好?
豆大的冷汗自雍王額間留下,落在被擦得鋥亮的地磚上,他雙手微微顫抖著,又聽皇上開口:
“那批火藥,現在何處?”
聲音帶著病重的虛弱感,卻又不怒自威。
雍王身子抖如篩糠,一時不敢做聲。
“在何處?”皇帝語氣加重了些,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在……在……”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將心一橫,兩眼一閉,如實交代:“丟了……”
那批火藥是半月前到他手裡的。
他怕被人發現,將東西藏在了郊外。又實在對這震天雷好奇,便從車上拿了兩枚到王府研究。
他原打算等父皇治了封珩的罪,自己再“尋到了”這批火藥出來領功。可那批火藥不過在郊區放了些時日,卻不知在何時沒了蹤影。不然他怎麼會這般急著炸死張大人嫁禍給封珩?
“不見了?”封易初猛然上前幾步,單手揪住雍王的衣領。
素來波瀾不驚的面容如今彷彿覆滿寒霜,骨節分明的手上,微微凸起的血管昭示著他心中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