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正中是一株柿子樹,紅透了的柿子掛在上頭,倒是此刻為數不多的景色。
角落裡幾株梅樹枝幹虯髯,只是花還未開,此刻只有鼓鼓的花苞在枝丫上,估摸著沒幾天就能開了,那時等開了花便又是一處小巧景觀。
裡頭地龍早已經燒得暖和,翠環立在桌案旁邊,倒是真像個一板一眼的學究了。
元玉婉翻開賬本,她確實是看不懂的,還要翠環仔細教她。賬本枯燥,只看了一會子,元玉婉便有些困了。
只是中午睡過了頭,眼下叫她打瞌睡也是不能,只是吊著精神,那紙上的東西卻是怎麼也進不了腦子。
元玉婉叫寶兒將茶沏更濃來,猛猛喝了幾杯濃茶,倒也真打起精神了。
臨近晚飯時,外頭人來報,說是國公爺回來了。
元玉婉那時已經看完了兩本,地龍燒得暖,她又費了心神,眼下只覺得悶熱,想要開窗透透氣,卻又被攔下了,
“太太,冬日裡冷得很,屋裡這樣熱,冷不丁外頭寒風進來,仔細受了涼”。
於是她只能作罷,權只把袖子挽起來,露出一節光滑的小臂。翠環想說什麼,張張口,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等人來報說國公爺回來了時,元玉婉袖子尚且沒有放下來,他就已經進了院子。
元玉婉輕輕呀了一聲,倒是沒想他怎麼這麼快就進來了,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素色衣裙,並無什麼刺繡裝飾,倒是生出幾分懊惱來。
她原是圖省事輕便,覺得頂著一頭珠寶,又重又叮叮當當的,看賬本難免頭疼脖子酸,才在去書齋前吩咐卸了那些貴重釵環。
如今烏黑鬢發上只隨手插了只小小的桑葉纏花。那時當時娘叫她去買的,雖說只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但是元玉婉卻覺得可愛有趣,因而出嫁時一併帶了來。
如今戚肅言不知為何,像是早知道她不在正房裡,倒是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
他見元玉婉手忙腳亂正在解繫住袖子的系帶,袖子半松半系,略略掩住那一段纖細的手腕。
她那手腕上還蹭上了墨汁,是仔細用功了的樣子。
他瞥見了元玉婉發間的纏花,翠綠的一隻,隱在如雲的鬢發裡,忽的想起是她忍不住在路上吃點心的那一日。
那日她看上卻沒能買下的素銀桑葉簪子,此刻還放在他書齋的盒子裡呢。
元玉婉見他進來,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先是小聲說了句國公爺。
後又才反應過來了一般,趕緊整理清楚了袖子,從桌案後頭迎了出來,聲音略大了些,臉上也擺出自認為應該是得體規矩的笑來,“國公爺回來了”。
戚肅言伸出手,將她頭上的那朵纏花摘了下來,在指尖輕輕轉了轉,低聲裡帶著笑意,“不長記性”。
什麼意思,元玉婉一時間沒懂,只抬眼望著戚肅言,“什麼”。
戚肅言搖搖頭,說的卻是別的事,“今日謝謝夫人送的糕點,我很喜歡”。
元玉婉臉上有點燙,她尚且不適應被人喊夫人,語氣咬字那樣親暱,昨夜裡沒覺得,今日青天白日頭的,倒是有幾分羞臊了。
她連說話都有些磕巴了,只問他今晚上在府裡用飯嗎。
戚肅言點點頭,說剛才已經傳話給了廚房,叫把飯食送到西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