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六賢冢內的修建比較隨意,似乎是真的如同尋常村落,偶有別致精細的住所,瓊樓玉閣幾近少數,大大小小的院落之中佈局迥異,不備農具卻修殺伐烈兵,陳列在院落中央。
一些路口的石像由匠人嘔血打琢,有些是面孔威嚴莊重的人,有些則是目若銅鈴,獠牙切齒的怪物,秦沚隨田言路過時,不自覺伸手摸了摸石像,上面並無灰塵,乾淨整潔。
大道中間的泥石土路被人踏得平滑而堅硬,縫隙間的硬泥長不出野草,田言坐於馬背上穿著樸素而嚴實,本來女子這般也不算太過讓人猜疑,可此時頭頂烈陽,秦沚十分想問問她到底熱不熱。
武功內息可以調整人體的狀態,譬如寒冷時穿很少的衣服不會凍僵,炎熱時穿很多的衣物不會出汗中暑,但這不意味著當事人不會感知冷與熱,只是可以適應更加極端一些環境罷了。
二人順著路往村落深處走著,身側會遇見許多生疏面孔,他們基本互相認識,在這裡住了不少年頭,看見了秦沚也不過多瞅上兩眼,該曬太陽曬太陽,該勞作的繼續勞作。
“田為什麼不開在山上或河邊,非得擠兌自家的院子?”秦沚忽而開口詢問道,這個問題讓他疑惑,從村門口行至現在,他們經過了至少四五十家農家住民,幾乎一半的人將自家院子培作田土,種上農物,似乎院子裡要比外邊兒山上土石來的更加肥沃,產量更好。
田言美眸閃動,睫毛微顫,隨口答道:“附近多泥沼,想要開田,得到外邊兒去,此處人口不多,天氣也算不錯,既沒有大旱,也沒有洪水,自家院子裡栽一些便夠自足,況且農家弟子每過一段時日會從外邊兒運送糧食,沒有必要多費力氣去做不討好的事情。”
她話說著,忽而下了馬,不遠處的一座閣樓外農家子弟來為田言牽了馬,而後田言兀自領著秦沚入了樓閣不遠處的石亭子,上邊兒的木桌上放著一些酒菜,尚且冒著熱氣,似乎是為田言準備。
“一起吃吧,有什麼事情可以邊吃邊聊。”
說這話的不是田言,而是厚顏無恥的秦沚。
他覺得餓了。
田言瞟了他一眼,也未拒絕,行至亭階處,很優雅地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沚進去後,田言便喚來人為自己拿了另一雙筷子,盛來另一碗飯,斯文地坐在秦沚對面吃著。
二人身旁無人,農家弟子最近地巡守依舊在數十步開外,所以兩人只要聲音不大,談話的內容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亭後有一棵大樹,枝葉繁茂,粗壯且雜亂的根幹自葉間帶著蔥蘢一片伸至亭子上方,頂住頭頂的烈陽,灑下珍貴的陰翳與清涼。
“我從來沒見過你,無論是在農家,又或是其他地方。”田言為自己斟滿一碗酒,小口品嚐著,相對於其他女子,她似乎已經將飲酒當作一種習慣,言行舉止之間有一種莫名‘江湖’味道。
秦沚點頭,看著她冷靜的眼神,語氣緩緩然,不焦不躁地說道:“是,你不認識我,我此來只是想讓你幫我殺個人。”
田言聞言美目中投射出一絲莫名的警惕,不易察覺,她平靜說道:“先生找錯人了,殺人自然是殺手的事,我雖是農家烈山堂的大小姐,但從小到大都沒有殺過人,此番恐要讓先生失望了。”
秦沚快速往嘴裡刨了兩口飯,而後用酒水漱了漱口,低垂著眼睛,仔細觀瞧著田言的腿腳,低聲且謹慎地說道:“田言的確從未親手殺過人,但驚鯢卻殺過不少,我此番並非來求田大小姐殺人,而是求驚鯢殺人。”
田言面無表情地盯住秦沚許久,見他始終低著頭,神色安穩,而後開口道:“先生想找驚鯢得去羅網,她是羅網的人,而非我農家。”
秦沚笑笑,沉默一會兒,抬起頭平視田言的眼神,裡面有一泓碧水泱泱,死沉深寂。
“我是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