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日被困在匈奴營房的巨大氈帳中。
這偌大的氈帳比起她在茫茫草原上為自己搭起的那一個小窩,要寬敞了不知道多少。
一室的堂皇,鬆軟的棉被,寬敞的床榻,一個貼身的匈奴婢女隨身伺候,看起來似乎是應有盡有的。
可這樣的日子週而復始,一過就是三年。她幾乎是很少有機會可以走出這間氈帳,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金絲雀一樣,被人豢養了起來。
一陣大雨洗靜了天空,卻讓氈帳中的悶了起來。她憋了好幾天,終於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晌午時分,想著或許守衛會鬆懈了不少,探身而出想要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卻未曾想還是被攔住了。
“你不能出去。”門口剽悍的匈奴侍衛怒喝一聲,將她瘦小的身子向裡一搡:“我們大王吩咐了,你一步都不許踏出營帳。”
她微慍道:“伊稚斜什麼時候說過不讓我出去,他只是讓我不能出營地……”
“敢直呼我們大王的名字!”那侍衛怒目瞪道,伸手就要拔腰間佩刀。
“誰準你如此對姑娘無禮了。”
突然一個嚴肅威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制止了侍衛手中的刀。
少女順著侍衛慌張的目光,望著那依稀遙遠的高大人影漸漸近了,眸子也跟著不由一亮。
“阿胡兒!”
那面貌威嚴,高大挺拔的男子走進來,原本一臉的肅殺,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竟變得溫和了起來。
他頷首,恭敬地向她行了個禮。抬起頭來,眼中卻帶了兇狠的殺意,瞥向一邊的侍衛。
“鸞姑娘是大王的救命恩人,這種事情要我說幾次。滾!”
侍衛慌張頷首,也不敢反駁,只得低頭悻悻走開了。
屋內人見他走開,眼中立馬神采奕奕了起來,一步踏出了帳外。
她一身月白緞面窄袖胡裙,白狐裘的領子,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映襯得她雪白肌膚也晶瑩剔透了起來。
她感受著藍天碧草的芬芳氣息,不自主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吐納了一番,彷彿心中被關在籠子裡的那隻小鳥終於振翅飛出了樊籠,臉上不自覺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她沒有在意身邊人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她美麗的側臉上移開。
籠月煙眉桃花眼,朱顏桃腮,眼波流轉彷彿清泉淌過。
冰肌玉骨,灼若芙蕖出淥波。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芳澤無加,不著鉛華。
她已經不再是自己三年前廣尋北漠,終於在一處牧民聚集處偶得左谷蠡王腰牌,順藤摸瓜時,遇到的那個戰戰兢兢的漢人小女孩了。
三年的時間,她已逐漸褪去稚氣,脫胎換骨,出落成了一個極其美麗的漢人女子的形象。
那是漢人女子獨有的一種美麗。
他雖自幼生在漠北,但他的母親就是漢人。母親是在一次匈奴襲擾漢匈邊境的城郭時,被身為胡人的父親從漢匈強佔後帶回的漠北。
母親年老色衰後,父親便又有了新寵愛的妖豔的胡姬。每每看到那些女人妖嬈的身姿在父親的帳子中夜夜笙歌,他的心中總是充滿著殺意。
他的父親是地位極其崇高的匈奴貴族,他原本也勉強算是匈奴的小王,可因為他揮刀殺了一個欺負自己母親的寵姬,被自己的父親驅逐,不久自己母親病逝了。
從此,他更加厭惡匈奴的女人。
他喜歡像母親那樣溫婉柔靜的漢人女子。
她們纖柔卻堅韌,如同草原上盛開的格桑花。
杆細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樣子,可風愈狂,它身愈挺;雨愈打,它葉愈翠;太陽愈曝曬,它開得愈燦爛。
它們喜愛高原充沛的陽光,也耐得住雪域的風寒。美麗卻不妖嬈,柔弱但不失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