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她沒有一句臺詞,她覺得是她開拍以來最難演的一場戲。
戲裡的兒子撲在身體一動不動,然後她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感受自己手臂上的衣衫慢慢地、一點點被淚水浸濕。
邱拾穗在幻想,她幻想趴在她身上的是她真實的家人,幻想她在真實世界真的已經去世,自己就是醒不過來,也說不了話了。
兒子哭得悲慟。
她多想爬起來看看他,摸摸他的臉,不行,因為那樣導演會喊咔。
她只需要表演一動不動。
而當導演抱著花向她走來,對全劇組成員宣佈殺青了的時候,邱拾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只是莫名地控制不住自己,溫熱的淚水在冰涼的臉頰上不停地流。
導演組表示今天可以在雪原市區找個好一點的酒吧,大家一起去慶祝一下。
劇組裡有人推薦了“記憶”酒吧。
邱拾穗覺得這個酒吧名字聽上去甚是耳熟,但是自己明明沒有去過雪原的任何酒吧。
而到酒吧的門口,酒吧門口的霓虹燈牌滴著化雪,邱拾穗望著記憶酒吧的吧臺旁張貼著的海報,時青青澀的側臉被水漬暈染。
她想起了,這是那天風雪交加的夜晚,她經過的酒吧,在這裡還看到了與他背影極為相似的歌手。
劇組一行人都坐在吧臺旁。邱拾穗倚著吧臺椅,眼睛一直睨著空蕩蕩的舞臺中央。
她在等。
今晚的駐唱姍姍來遲。
過了好一會,一位留著胡須的長發男子,拿著一把著吉他向大家問好,一看外表就是個不喜與世俗打過多交道的藝術家。
一時間,室內氣氛熱烈。
那天晚上看到的彈唱歌手,應該是錯覺吧。
酒吧老闆也下場親自調起酒來,他給邱拾穗遞來了一杯酒,他說這杯酒叫做“秋”,很適合她。
邱拾穗低頭說謝謝,駐唱歌手撥動琴絃的瞬間,邱拾穗的手指磕在酒杯的邊沿。
舞臺的燈光掃過這一隅角落,旖旎的燈光規律地打在眼皮上,琥珀色液體搖晃出的漣漪裡,浮現出隧道裡那個帶著麥芽酒氣的吻。
莫名的低落合著酒精一起落入胃中,重於一萬只蝴蝶墜地。
老闆說:“這款雞尾酒適合慢點喝。”
邱拾穗仰著頭對正在擦著臺面的老闆說:“這酒真好喝,味道既豐富又特別,有麥芽香,還有果香,是我喜歡的味道。”
“這個酒是很多年前,我的一個朋友調的,白桃的果香和啤酒花的柑橘味前調。”
“真好,我喜歡。”
老闆用鑷子夾起一片風幹的龍舌蘭葉投入調酒器:“那你再嘗嘗這個,這杯叫‘夜’,也是我那個朋友調的,他說很像他過去的生活。用了清酒做基底,又加了自然栽培的酒米,有那種帶著海風鹹澀的土壤氣息。”
邱拾穗抿了一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個也太難喝了吧,有一股地下通道的黴斑味,你那個朋友經歷了什麼。”
李序擦拭吧臺的動作頓了頓。
邱拾穗的指尖摩挲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她開啟了安靜的手機,發覺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刷到過他的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