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依依不屑道:“不過是一介低賤商賈,父親你何須怕他!”
“梁依依,我看你是要翻了天,”梁父低聲怒斥,“你可別忘了,皇後娘娘雖然是梁家人,但咱們家只不過是梁氏旁支,別人因此給你三分薄面,不是讓你蹬鼻子上臉的!”
……
馬球場離顧九租住的地方有些距離,她來時是乘坐譚氏的馬車,而眼下她也沒心情去等譚氏,直接快步往回趕。
這會兒大街小巷正值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嬉笑聲不斷。周遭的店鋪房屋也都還掛著昨夜的花燈,殘留著元宵夜的喜慶,一片安然祥和之景。
顧九卻只覺得又吵又亂。
她就不該來此。
顧九心情愈發煩躁,步伐也越來越快,但無論她如何繞,如何走,始終甩不開身後那個人。而如此心煩意亂的後果,是她沒注意到有人從旁處的小巷推著裝菜的木車。
相撞之際,有人握住她的胳膊,往後一撈。顧九踉蹌兩步,背脊撞入一個懷中。
顧九頓時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徹底炸開。她狠狠地推了沈時硯一把,厲聲道:“滾開!”
饒是沈時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觸及到那冰冷的眼神,心髒還是尖銳一痛。
他靜靜收回手,指尖卻在寬大雲袖中蜷縮發顫。
沈時硯輕聲道:“杜三郎不是一個好歸宿。”
顧九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笑了笑,語氣卻諷刺得很:“霍莊主,這與你有何關系?”
“你我僅有今日這一面之緣,我未來是嫁貓嫁狗,還是嫁給豬畜不如的惡人,與你有何幹系?我不需要你在這裡對我的選擇指手畫腳。”
沈時硯喉頭苦澀。
他可以忍受顧九完全忽視他,卻無發承受被她這般憎惡。
他薄唇微動,啞聲道:“你該知道的,杜通判的大娘子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她給杜家三郎許配的妻子是梁依依。哪怕是你日後真的嫁入杜家,杜三郎也護你不住。”
顧九緊抿著唇,胸口越發沉悶,活像是被一塊巨石死死地壓住。她攥緊手心,瞧了沈時硯一眼,似是失望,似是無力,然後轉身往小巷深處走去。
沈時硯被那眼神刺得心髒尖銳痠疼,雙腳控制不住地跟了上去,然而手指剛剛觸碰到顧九的衣衫,左臉突然劇烈一痛,隨之,那鮮豔的紅痕便像火一樣灼燒起來。
顧九垂在身側的右手不住地顫抖,如浪潮般洶湧的情緒逼紅了眼眶,她卻仍在竭力地遏制淚水。
“沈時硯,你混蛋。”
顧九幾乎是咬牙切齒:“你既然活著為什麼不來見我?你為什麼不來見我!我等了你快三年,到頭來你卻想著我嫁與他人......”
“我不管你有沒有苦衷可言,我只知道你這樣做,讓我覺得我這三年的等待像是一個笑話。”
沈時硯想上前抱抱她,然而顧九卻後退兩步,無力地垂下眼睫:“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也不要讓我討厭你。
……
回去之後,顧九便開始收拾包袱離開。而那隻陪了她一路的小土偶,她並沒帶走。待從租賃馬車的鋪子出來時,天色已晚。
沿著萬家燈火,馬車緩緩駛離城門,奔赴遠處不見邊際的黑夜。
顧九額角抵住冷硬的車壁,不一會兒,那片的面板便紅腫起來。
顧九卻渾然不覺。
她閉著眼,只覺得濃濃的倦意席捲全身,彷彿很久沒有好好地睡過覺了。
太累了。
明月,我好累啊。
不知道行到了何處,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夫歉意道:“姑娘,我肚子有些痛,你且在這裡等一下。”
顧九渾渾噩噩,幹澀沉重的眼皮抬了抬,輕輕嗯了聲。等車夫跳下馬車,她便強撐著精神,攥住藏在袖中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