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不小心聽到了她那句“他是戚具寧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之後。
他在做什麼?他不該做什麼?
心亂如麻,危從安伸手開啟音響,播出來的是一首很歡快的男女對唱;果然沒一會兒她就不自主地跟著拍子哼起來,總算是轉移了注意力;放下心來的結果就是他大意了,聽到“你說我愛太晚到”這句才驚覺不妙,立刻切歌;切了又覺刻意,可是不待他多想,車內已經響起了《開不了口》的前奏。
震驚地切到第三首居然是《算什麼男人》。
他惱羞成怒,索性將音響關了。
連這臺車都在揶揄他的狼狽。
在賀美娜聽來只是他在不停切歌,也不知道周傑倫哪裡惹著他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聲越來越熱鬧,倒顯得車內的這一片沉默不那麼尷尬了。這麼沉默著開到了公寓門口,糟心的事又來了——不知道是誰搬家沒走安全通道,一前一後兩臺貨車將正面入口給堵死了,人影也不見一個,估計躲雨去了。
雨急如瀑,危從安只得盡量找了個離公寓正門近一點的地方停車。他開門下車,脫下外套拎在手裡,又繞到另外一邊幫賀美娜開門。
她用手遮著頭頂下了車;他將戚具寧的外套往她頭上一罩,又在下巴處抻抻兩片衣襟,示意她一隻手拉緊,只露出一張臉。
他牽著她沖進雨裡,穿過停車區,直跑到公寓前的玻璃穹頂下。
秋雨甚凍,將危從安澆了個透,秋風一吹遍體生寒;但他一停下來卻還是先看了看腕錶,七點差五分。
他捋了捋濕透的頭發,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準備送她上樓回家。
令他意外的是賀美娜還保持著那個姿勢,緊緊地拉著衣襟,露出來的清麗小臉上有著他看不明白的複雜表情。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她閉上眼睛,豎起耳朵,一個字一個字,用一種怔忡又認真的語氣要求:“你說——‘外面落大雨,裡面落小雨’。”
危從安先是一愣,然後垂下眼,用阿婆教他的方言輕聲複述:“外面落大雨,裡面落小雨。”
當他抬起眼時,眼中也同樣帶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個落小雨的熊貓學妹終於知道了。
原來是他。
地鐵站的那一聲“喂,等等”,還有現在。
他的聲音比中學時低沉些,很貼近她記憶裡的那一句“喜歡你才欺負你”。
那些珍貴的記憶此刻面目一新,席捲而來,挾裹著賀美娜好一陣混亂無措。
戚具寧也坦白地說過他並不記得,可能是危從安,可能是成少為——那時這些名字於她而言不過是某某某。
為什麼偏偏在她生日這天,在她最難過最失意的這天,在他陪她走完自由之路,在他為她加冕之後,真相大白?
賀美娜絕不是個容易動搖的人;但在這玻璃穹頂下,她覺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穩。
搖搖擺擺,不知道是秋風吹的,還是心風吹的;晃晃悠悠,不知道是秋雨打的,還是心雨打的。
她睜開眼睛。
同樣的風吹雨打,當年和現在為她遮風擋雨的少年就站在屋簷下,深褐色的眼睛望著她。
是不是對於他來說,那隻不過是舉手之勞,甚至連告知真名的必要也沒有?
他的一次心血來潮成了她一場盛大暗戀的起點。
事到如今,她並不埋怨造化弄人。
只是秋雨澆在心上,灌成一腔愁緒。
所以呢?就這樣了嗎?
不這樣,又能怎樣。
她閉著眼睛,眉尖微蹙;她睜開眼睛,面帶輕愁。
他明明知道她並不希望那個人是他。他明明知道最後會怎樣,還在渴望什麼?
這個事實讓危從安莫名地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