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入院不忘做慈善,幫一個小女孩交了十萬元住院費,接下來的治療也全部由永珍公益基金會負責。”貝中珏看著正在發簡訊的蔣毅,“醫院內部群已經傳開了。還說置業一定要買永珍這種良心企業建造的房子才行。”
“區區十萬塊錢可以救一個小女孩的命,董事和股東問我為什麼大中午來急診就醫可以堵他們的嘴,還可以在這麼優質的潛在客戶中為永珍做一次宣傳,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蔣毅放下手機,看了一眼貝中珏,不禁笑道,“兩年未見,你一點沒變,甚至比之前更年輕了。你們醫院內部有什麼養生的秘訣快向我這位良心企業家分享一二。”
“沒有秘訣。好吃好睡,認真工作而已。”貝中珏歪著身子,撓了撓眉毛,“我看你倒是老了。氣色也不太好。”
蔣毅沒想到貝中珏說話一如既往地直率:“工作忙,有什麼辦法。這兩天睡得也不太好。剛才補了一覺,感覺不錯。”
“兩年前你第一次來我這兒看病,我就說過你有因為dr低密度脂蛋白受體)致病性突變造成的家族性高膽固醇血癥和早期動脈粥樣硬化,要重視起來系統用藥,每三個月做一次體檢。但是看起來你根本沒當回事。”
“我當然很重視。這兩年來我清淡飲食,正常作息,積極運動。營養師還有私教都說想不到我竟然能在如此高強度工作的同時保持絕對自律的生活節奏。坦白說我這兩年過得和苦行僧也沒什麼兩樣。”
“基因缺陷不是靠絕對自律或者行善積德就能解決。我剛看了你cta的結果,”貝中珏左手攥拳,然後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左前降支和左迴旋支的狹窄程度都在75。右冠狀動脈好一點,50。”
蔣毅沉默了。
久病成醫。他當然知道75正好是卡在手術和不手術的分界線上。
“有什麼保守治療的方案麼。”
“兩年前有。現在沒有。”
“那你什麼建議。”
“四個字。手術。退休。”
“我現在不能手術,更不能退休。”
“那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一樣都做不到,看來我是白來一趟。”
“你是心血管方面的權威,我當然希望能和你商量出一個雙方都滿意,不影響我工作的方案。”
“和你的基因商量如何在保證健康的情況下不影響工作吧。我和你說了都不算。”
“貝大國手的脾氣怎麼比兩年前更臭了?”
“聽話的病人哪怕沒錢我也能好聲好氣地交流。不聽話的病人即使住在國際部也買不到我的好脾氣。”
“是不是在格陵,只要有一個大國手或者院士的頭銜就可以目空一切?你們賺得還沒有我一個零頭多,憑什麼這種態度和我說話?”
貝中珏一愣,眯起眼睛。
“蔣總這是在哪受氣了,拿我出氣呢?”
蔣毅淡淡道:“你今天手術也不太順利吧。”
貝中珏沉默了一會兒,道:“好,那我平心靜氣地建議你,盡快做個冠脈造影。有什麼事兒當時就能給你上支架,很快,也很簡單。”
“你親自給我做?”
“這是屬於心血管內科的微創手術。蔣總要求的話,我可以親自給你做,沒問題。”
“術後要休息多久。”
“如果造影做出來上支架就能解決,大概休息半個月。如果需要開胸搭橋,那麼得住兩天u冠心病重症監護病房)。看情況而定。”
“有沒有辦法拖到永珍年底的股東大會之後再做。”
“當然可以。現在做,年底做,兩年後做,甚至於百年後再做,都行。你說了算。”
“公司天天和打仗一樣,我一天都不能離開。我只是在這裡睡了一下午而已,需要我簽字的檔案就已經堆起來了。你叫我現在放下一切做手術,等於叫主帥離開戰場。”
“你不用和我說這個。我沒進過公司,我也沒打過仗。我只和你說事實——因為這個病,你的父親不到五十去世,你姑姑五十三歲去世。你的哥哥沒有活到成年。你今年貴庚?”
“貝大國手。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影響到了大盤算誰的。”
“我不炒股。我不管。”貝中珏皺眉道,“你們有錢人偏執起來真是不可理喻。兩年前不算嚴重的時候還知道怕死,一定要住院休養。現在嚴重了反而不願意手術。”
“你不用嚇我,我知道做不做手術也和病人狀態有關。我不覺得自己很嚴重。我現在精神比兩年前好得多。你知道sb的ios專案吧。”
“聽過一點。不算很瞭解。也不想太瞭解。”
“怎麼,你好像很不屑一顧啊。”
“患者在院外的一切保健專案,我們不做任何評價。”反正在貝中珏眼裡,這個社會上的財富就像水一樣,會流向一個個道德窪地,“不過呢,有時候你做的一些保健專案會暫時掩蓋一些症狀。但那並不代表你變得健康了。甚至於‘藥效’一過,你的身體會變得更差。”
“從貝大國手嘴裡說出來的話,真是沒有一句我愛聽的。”
“那你想聽什麼。你想聽我對你說沒關系,只要你繼續自律生活下去,時不時做個慈善,你的血管會感受到你是個好人,永遠不會爆?”貝中珏搖頭,“你沒有的到底是時間,還是直面病情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