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醉眼朦朧地從他肩膀上抬起頭,他終於解除了左臂對流川的鉗制,轉而伸手撫上他的臉。流川沒有躲,這讓他越來越篤定這應該是個美好的夢境。
“……我要走了……我要逃跑……”
他壓低了聲音,靠了過來,頭幾乎要抵上他的。他勾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像是要作一個惡作劇一般,對面前人分享秘密:
“……真的……所以你別怕……”
流川的眉頭不受控制地蹙了起來,他不懂仙道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然而仙道沒給他多少思考和追問的時間。他突然手上用力,拉近了流川,同時,微微側臉迎了上去:
“流川,再見。”
高熱的吐息拂上了流川的臉,同時,仙道帶著酒意的雙唇,也壓上了對麵人的。流川的唇瓣有點涼,他很想好好去溫暖一下。然而逃逸而出的舌尖終究只是在上面顫抖著輕點即過,那情動的碰觸只停留了幾秒,便很快分開了。
即使在夢裡,他也捨不得做流川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遇到仙道以前,流川的人生順利得就像一條筆直的賽道,沒拐彎,沒障礙,沒坡度,勻速前進;在遇到仙道之後,拐彎也有了,坡度也有了,有時候要提速,有時候還要急停,但是——
他從沒想過從這段不複完美的賽道上離開。
即使先離開的那個人是仙道。
以那個彌漫著酒精味的夜晚為起點,接下來的半個月像是一段飛速轉動的膠片,在留下幾幅殘影之後,就飛快地逝去了。仙道很少再參加球隊的訓練,他奔波於實驗室、課堂、各種學校辦公室以及相關的研究機構之間,撰寫研究計劃,申請獎學金,辦理出國離校的手續,彷彿在一夜之間,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仙道。
他可以和籃球毫無關系。
可以和流川毫無關系。
流川楓沒了一對一的敵手。
但是在全隊上下都對仙道突然出國表示驚訝時,他很平靜。
他的驚訝,都已經在那一個晚上,混雜著憤怒、難過和緊張,釋放在了充滿酒意的空氣中。
櫻木花道邁著大爺步子晃到場邊,看著流川楓抬手、起跳、投籃,向一臺機器一樣射三分球,準備好一肚子的揶揄到了嘴邊,還是變了味道:
“仙道跑了,你很不爽吧?”
籃球砸在了籃筐沿上,打了個旋,最終還是掉了進去。
流川回頭看向櫻木,竟然難得地回應了他那些曾經被自己無差別定義為“廢話”的發言:
“為什麼?”
櫻木對這回應也是一怔,不過立刻帶上了幸災樂禍的表情,挑眉道:“你們不是常常一對一嗎?”
流川閉了下眼。
廢話。
果然,和這家夥有什麼好說的。
都是白痴。
原來,從進校開始到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不實的。即使是在湘南大學,自己也合該像小學、中學一樣,一個人走。本來就不習慣與人親近,遇到了仙道,以為自己竟然變了,然而現在看來果然是沒有。仙道彰,只不過是帶著一腔濃烈到無法回頭的情愫,強橫地進入了自己的生活。但他和筱原一樣,不僅僅想做自己的朋友。
看來,他是不能正常地交到什麼朋友的。
“練你的球。”
流川將手裡的籃球隨手甩進櫻木懷裡,走了開去。
接球時手腕傳來一絲痠痛,櫻木恨不得用手指在籃球上刨出坑來,呲牙咧嘴暗罵了一句。
這混蛋手勁不小,脾氣也夠大!
藤真站在場邊,看著流川彎下腰一個一個撿籃球,再丟到停一邊的推車裡,心裡很不是滋味。
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和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