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枝說:“我說的也是真心話。我可不想因為這事再跟你吵架。”
與張老闆談好合作那天,銀枝興沖沖地告訴金世安這個訊息,沒想到他卻並不高興,反而一臉愁容。
他說,賣假畫這活路,賺的是不義之財。假如他自己就是個商人,追逐利益,就不會有所顧慮;但他是個文人,雖然吊兒郎當不務正業,但骨子裡還有一份風骨。不能賺沒有骨氣的錢。
銀枝好似第一次認識他。她從沒在他身上看到半點文人氣質。沒想到金世安是這麼評價自己的。
“風骨”沒看到,“酸腐”倒瞧見了。
如此來錢快,一本萬利的生意為什麼不做?總好過打家劫舍!
銀枝道:“風骨和肚子哪個重要?”
金世安的回答是:“你的肚子重要。”
銀枝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不就對了。”
“我們還有其他法子賺錢。”
銀枝不想聽。她沒想到,他們複合沒幾天,就為錢的事吵架了。吵到最後,金世安奪門而出,不知去到哪裡。
第二天有人撿到身無分文的他,問清住址,把他送了回來。
而這兩天銀枝忙於字畫的做舊,再加上吵架了,對金世安疏於關心,並且有意無意地施壓,想讓他就範。
金世安在這種非常時期,驕傲地展現男人的“風骨”——非但沒有妥協,還去建築工地搬磚,一天80塊。幹了兩天,人卻病了,直到暈倒在工地,被工友送回旅店。
有人打電話給銀枝,銀枝才知道這事。
“你餓不餓?”看金世安把水喝完了,銀枝問。
金世安點頭,說的卻是:“沒胃口。”
病人說沒胃口,一般是真的沒胃口。但這不代表可以不吃東西。
銀枝溫柔地說:“你想吃什麼,明天我做給你。”
“唔,你去哪做?”
“借趙老闆的廚房,我已經跟他說好了。”
銀枝的廚藝,金世安有幸見識過一次。大學的一個秋天,413的鐵三角各自率領各自女朋友,背上炊具上山野炊。銀枝本來不想去,被他硬拉著去散心。簡陋的條件下,銀枝煲了一隻雞,味道最美。
但銀枝不喜歡做飯,除了那次也沒再下過廚。
想到這次能親口嘗到銀枝為他一個人做的菜,金世安非常欣慰且期待——看來這一場病值了。
銀枝把他的要求一一記下,怕忘了,在筆記本上自己工整地寫下來。
醫院外夜風吼,他卻覺得很安靜。
寫著寫著,一顆圓潤的東西從眼眶裡掉出來,粘在字跡上。
非常輕微的響聲,金世安卻聽見了。
銀枝也頓住,微微抬頭,露出微紅的眼。
他一時失語,想喊喊她的名字,甚至想抱抱她。
“金世安。”她哽咽地說,“這次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你下次,下次別這麼作踐自己身體了好不好?我,我也是個女人,我也會害怕。”
這是銀枝頭一次在他跟前示弱,告訴他,她是個女人。
盡管她遇事從來臨危不亂,哪裡是個女人?
初遇在大學校園的澡堂,有她參與的那個故事,她表現卓越,哪裡是個女人?
拋棄一切,孤身上北京闖蕩,這一身的氣魄,哪裡是個女人?
就前幾天,與獒犬搏鬥,她雖狼狽不堪卻大呼刺激,哪裡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