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確定是垮了,溫家也是,王家被減了門,官府已派捕頭查案追兇。
查什麼案?追什麼兇呢?
這城裡每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王家的案子是誰幹的,甚至也有小道訊息在傳,就連吳家倉庫被燒,怕是和周家父子也有關系。
可每個人心裡也都明白,這案子只會不了了之。
她聽著丘叔帶回來的訊息,什麼也沒多說,只是要翠姨、丘叔和陸義還是把行李收一收。
那天夜裡,雲香同她窩著,悄聲問。
「咱們這會兒還要走嗎?」
雲香眼不好,也不愛說話,剛來時就同陸義一般,就像個啞巴,對旁的事幾乎不太關心,可久了,她才發現這丫頭,不是笨呆蠢傻,她這般安靜是有原因的,雲香是聰明的,一直很聰明,比一般同齡的姑娘要聰明許多。
難得她會這般粘著她,教這些日子心裡的悶,散了些。
「嗯,這兒我待不下去了。」溫柔撫著她的小臉,看著她氤氳的雙眼,道:「那日我穿著嫁衣回來,不少街坊都瞧見了,人人都知我被賊人綁走,我名聲已經敗壞,再在這兒留著,不過只是惹人閑話。」
她算是毀了,可雲香還有大好人生,若繼續待在這兒,也只是讓人說三道四罷了,不如依照原定計畫,遠走他鄉,重新開始。
不用詐死也好,省她一回事。
只是讓人來搶親付出去的銀兩也要不回來了。
原以為,一切該就此底定,豈料要離開的前一天,丘叔卻急匆匆的跑回來告訴她,老爺死了。
「死了?」
溫柔一怔,呆看著丘叔,還以為自己聽錯。
「昨兒個夜裡,老爺捂著心口倒在地上,雖然夫人飛快派人去請了大夫,但大夫趕到時,已是迴天乏術……」
她有些恍惚,坐在椅上久久無法回神。
後來,她不是很記得中間的過程,只知自己趕回了大宅,原以為那女人會連門都不讓她進,大門卻沒人擋她。
她走進屋,偌大的屋宅裡,不知何時,早被人搬空,屋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人拿走了,要不就被債主貼上了封條。
丘叔告訴她,原本上百僕傭跑了,帶著能當工錢的東西全跑了。
她往主屋走去,在那兒看見了那躺在床上的老爺,和在床邊哭紅了眼的女人,還有那跪在一旁的三位小姐與少爺。
女人正在替死去的丈夫擦洗身子,邊哭邊不斷的喊著死去丈夫的名字,四個孩子也哭得停不下來。
溫柔看著那一幕,忽然間,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在這兒。
她是個外人。
在這裡,她就只是個外人而已。
她退了出去,想回去,卻遇見了前來討債的人。
屋裡哭聲不停,哀哀切切的,她可以走開的,最終卻仍不忍心的問明瞭欠款,掏錢打發了那債主。
屋裡躺在那裡的人,再怎麼樣,是她親爹,那幾個孩子,是她弟弟與妹妹。
於是,她要丘叔找出溫家的帳本,處理了一個又一個前來討債的債主,又自個兒再到棺材行買了棺材,親手到大門外,掛上了白燈籠。
喪家晦氣,有人遇喪便不討債,但也有人見了還是硬上門來,她能處理的,就自掏腰包處理掉,不能處理的,就告知會賣掉大屋把債務清償。
她在短短一個月之內,清算了家産,把田地、大屋全都賣了還債,只把小別院留了下來。
對她賣屋賣田的事,那女人一句也沒吭過,八成也是知道這事她自個兒處理不來。
清償了債款,餘錢其實還有數十兩,她本要把銀兩給那女人,但自從爹死後,那女人整天都窩在床上哭,常常連飯也沒吃上一口,也沒下過幾次地,即便被迫從大宅搬到了小別院,女人依然整天蜷縮在床上,病懨懨的連孩子也不顧了。
看著無辜的年幼弟妹,溫柔清楚她若只是把錢留下走人,不用多久,那些錢就會長腳跑了,這女人和這幾個孩子很快就會流落街頭。
更別提,她其實早把自己之前攢的錢,全都拿出來還債辦後事。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
她需要這數十兩重新開始做她熟悉的買賣。
我不幫人收拾殘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