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
「我笑,是因為,若周慶真拿我當餌,你們以為,他會沒派人看著我?」她倚靠著床柱,自嘲的苦笑。
聞言,男人和王老闆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能看見,他們眼底的驚怵。
她虛弱的看著他倆,噙著笑,淡淡開口:「即便他不在乎我的死活,也會想知道是誰在反他,不是嗎?就算他此刻人在門外,我也不會訝異,我若是你倆,就不會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眼前兩個男人心一驚,她話聲方落,王老闆已朝旁竄出視窗,那麼肥大的身軀,卻無比靈巧,她還想著他那麼肥大,怎出得了那窗,怕不會把窗框都給撞出個洞來?
誰知,他竟像是會伸縮似的,嗖地就鑽了出去,可他衣角還在窗裡呢,溫柔就聽見砰的一聲,那才竄出去的王老闆,已被人一腳連人帶窗踹了回來。
破裂的窗框和磚牆,連著王老闆一併飛散落地。
王家的少爺見狀,握著她脖頸的大手一用力,可忽地銀光一閃,她眼前一花,還沒看清,人已到了男人懷中。
不知是誰,發出了慘叫,好像有什麼液體,噴濺而來,可一抹月牙白的衣袖替她擋住了,揮開了,即便如此,仍有些許濺到她臉面上。
她頭很昏,也無力抬眼,只能白著臉,揪抓著他的衣襟,依靠著身前的男人,不讓自己吐出來。
她知是他。
「周慶,你敢動老夫!你就不怕——」
誰又張嘴喊了,可話才起頭就斷。
「你這王八蛋!等大人醒——啊——」
話又起頭,又斷,只餘悽厲的慘叫繞梁。
然後,一切再次安靜了下來。
說安靜,也不是那麼安靜,屋外,還有人在叫喊。
驚恐的、害怕的,哭喊。
可她無力抬眼,就連要保持自己神智的清醒都難。
好冷。
她想著。
怎麼那麼冷呢?
思緒漸漸的渙散,不知為何卻看見了一輪明月在眼前。
她在月下,看見屋簷,看見長劍,看見劍上那抹豔紅,看見他與她的黑發,看見他那月牙白的衣,與她大紅的嫁衣,在風中貼著,老銀鎖閃著銀光,混在其中,和滴溜溜的血珠一起,翻飛,飄蕩。
她閉上了眼,不再試圖保持清醒。
何必呢?
何必……
水聲輕輕。
蕩著,漾著。
遠處,有管絃絲竹樂聲隱隱飄散在風中。
緩緩的,她轉醒過來,睜開眼,看見湖光水色就在眼前。
男人盤腿坐在身前,正在倒茶,她醒過來的那當下,他看了她一眼,伸手翻轉另一隻茶杯,倒了第二杯茶。
慢慢的,她坐起身來,發現自己在一艘船上。
竹簾垂在窗邊,教外頭的人瞧不清裡邊,可她能清楚看見外頭的風景,看見水澤一路延伸至遠方濛濛的天際。
那兒的天色,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眼前男人身上染血的白衣,早已換下了。
月牙白的衣,在夜色裡多惹眼、多囂張,可他就是刻意要讓人知道,知道是他周慶,滅了王家的門。
如今,這兒不需給人看,不需嚇唬旁人,他就把衣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