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哭耗子假慈悲,如今的夏淑晴早已心灰意冷。
皇宮真是糟糕透頂,所有人都在誆騙她,欺瞞她,而朱珩更是親手殘害她。
她彷彿聽到瓷器被打碎的聲音,她之前或多或少、不切實際的好感與幻想破滅了。
但她只覺得可惜,見不著父母和哥哥的最後一面,還沒救陳嶽茹脫離虎xue,還沒設計出驚世駭俗的暗榫機關……而且,她還沒和離!
死後還要停靈在深宮中,能不能安葬進陵墓全憑朱珩良心。
夏淑晴感到嘴唇開始發幹,水分從她的身子裡蒸發掉,頭愈來愈沉,冷熱交加,撥出去的氣都是灼燒的。
而朱珩坐在她床邊,一聲不吭,僅僅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
“你何時下的藥。”
夏淑晴瞪著他,用力咬字,或許是頭太痛,她眼尾泛了紅。
可朱珩並未理會,繼續緘默不言,任由她用眼神怨他,看她眼淚在鼻樑上形成小小的湖。
嘎吱——
阿蕎端了一碗冒熱氣的藥,顏色比避子湯深得多,一看就是直沖天靈蓋的苦藥。
夏淑晴立即轉過頭,不想讓阿蕎瞧見她這副模樣。
“殿下,娘娘的藥煎好了,讓奴婢來喂藥吧。”阿蕎低著頭恭敬道。
朱珩卻親手接過藥,淡聲道:“出去。”
看來太子殿下是要親自喂藥?他們的感情有望更進一步了!阿蕎如是想,然後淺笑著說“是”,退了出去,並驅散了在外守著的下人們。
夏淑晴聽到她出去後,才將頭轉了回來,注視著面前正用湯匙攪拌湯藥的朱珩,他指節分明,動作慢條斯理。
可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面,在夏淑晴看來,他這是打算親自喂她喝下最後一碗藥!
之後世上再無夏淑晴了。
她或許能落得個身體羸弱不堪風寒的死因,而無人知曉她是被當朝太子逼死的。
“你一定很得意吧。”
夏淑晴睏倦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但她還是強撐一口氣,帶著譏笑聲嘲諷他:“打算親手殺了你的正妃嗎?”
朱珩的手停下,抬眼看她。
她的淚水滑到下巴,打濕了被衾,她的胸腔輕微起伏,卯足全身氣力般說話:“我死了,我哥、我爹絕不會扶持你。如今奸臣當道,內憂外患,將來誰能坐上皇位尚未定數!待地獄黃泉相見,我定會找你討回公道,你且等著……”
說至最後,她的聲音逐漸孱弱,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模糊了視線。
雖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但夏淑晴做不到,她不甘心自己淪落至此,索性趁還有口氣,將怨恨一股腦倒出來。
“朱珩,你——”
薄情寡義一詞卻擠不出聲,與噩夢中一致,夏淑晴想咒罵他卻開不了口。
剛想到狠毒之詞,她就心絞痛,不得其解。
朱珩仍舊不明所以地看她。
她譏笑道:“你怎麼不笑?臉色竟比我還難看,想到你心上人即將成為新太子妃,得償所願的滋味很不錯吧?”
朱珩終於吭聲:“誰?”
夏淑晴則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著他:“祭祀大典那晚,從暖閣出來的姑娘,你真以為我渾然不知?我竟一時糊塗,還生出幾分妒意,如今想來,為你這種人,實在不值得!”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挑釁,就是想看冰冷的臉動怒是什麼樣子的,想看清高孤傲的朱珩被揭穿後的氣急敗壞。
朱珩將碗重重放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藥汁往外濺。
果然,他生氣了,夏淑晴略微得意地想。
他應該要逼她喝下毒藥,然後對外宣稱太子妃病逝吧?如果他有點兒人性未泯,會把她安葬的吧?
區區一死,夏淑晴無奈,只能坦然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平躺著,慢慢闔上眼,準備好迎接他劈頭蓋臉的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