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的語調有些漫不經心,像是隨後一說,“昨天晚上我和賀瓷在朋友的場子裡遇見了,有一個姓祁的年輕男人來找她攀談,但她的記憶裡似乎沒有這個人。”
陳弘新被尚未嚥下去的飲料嗆到,劇烈咳嗽著,接過了裴寂遞來的紙巾,掩唇緩了一會兒,還不忘對他擺擺手,示意他自己沒事。
總算是緩過勁來,他伸手向上指了指,“那個祁家?”
裴寂頷首。
“小瓷一直在國外生活,應該是在國外認識的吧,忘了的話那肯定是因為失憶,”陳弘新笑了笑,“我們小瓷人脈這麼廣嗎?”
“昨天他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幫不上忙也有些著急。”裴寂笑笑,“還以為是她之前在京西認識的人。”
“也不是沒可能,畢竟小瓷不會把朋友都介紹給我們,我和她姐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陳弘新雖然隨和,但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裴寂很難從他那裡套話。
和陳弘新再聊了點別的,裴寂去找女兒,他蹲在閨女身邊,看著賀瓷和賀苑的方向,在她耳邊耳語了一陣。
糖豆點了點頭,夾了兩個她剛才用模擬廚房做出來的煎蛋,雙手端著盤子,開心地朝著賀瓷她們跑去。
賀瓷遠遠就看見糖豆朝著她們的方向跑來。
盡管她們之間只隔著半個餐廳,跑兩步也算不上是劇烈運動,但賀瓷得知她的先心病後草木皆兵。
她心髒微微發緊,離開凳子蹲下.身,在糖豆跑到目的地的時候,伸手摟住了她。
小孩子喘著氣,剛吃飽飯鼓起的小肚子微微起伏,她用小手小勺子舀了一個煎雞蛋,遞到了賀瓷的嘴邊。
“這是剛才你做的嗎?”賀瓷半摟著她,小口小口地品嘗,很給面子地誇贊道,“味道很不錯,糖豆真棒。”
糖豆很開心地咧嘴笑了,走到賀苑的跟前,同樣舀了一個煎雞蛋,踮起腳,伸手遞到了她的嘴邊。
見那孩子由於一直得不到回應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賀苑嗓音有些低啞地開口問:“這是你給我的嗎?”
糖豆的目光一亮,輕輕點了點頭。
賀苑的唇角微微揚了下,扶著小孩子的小臂,側頭一口口將那個煎雞蛋吃掉了。
說實話,味道很一般,但不到三歲的孩子有這個動手能力已經很厲害了。
不是沒感覺到那個孩子期待的目光,等待她點評的目光,但賀苑微微張嘴,卻幾度發聲失敗。
她什麼都說不出,只是接過了小孩子一直伸手舉著的那個碟子。
她沉默著,一直在等待誇誇的糖豆看上去也有些失落,退後了兩步,被滾來的一個海洋球絆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見她摔跤,賀苑下意識伸出了手,但想到了什麼,動作一頓,保持著掌心朝上的姿勢僵住了。
她的手放得有些低,糖豆眨了眨眼睛,麻利地站起來撅著身子,將自己的下巴輕輕擱了上去。
大概是不知道賀苑想要做什麼,糖豆的大眼睛裡透著疑惑和茫然,但還是很乖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手心。
賀苑只覺得渾身一顫,這一瞬間,從心髒裡泵出的血液溫度似乎都有些低。
這孩子……
當年這個小寶寶被送到裴家之前,她抱她的次數比賀瓷還要多,不說小孩子沒記憶,一個月的小孩視線都不清晰,自然是認不出她來的,她會對自己有天然的親近嗎?
未足月出生的孩子體型本就要偏小一些,出生的時候小小一個的軟乎乎的孩子,現在也已經這麼高了。
裴家很少讓這個孩子公開露面,加上這幾年她也有意避開,昨天在機場那一面也是她時隔將近三年再次見到這個孩子,但遠不及今天帶來的沖擊。
更何況,這孩子的眉眼和賀瓷小時候簡直一摸一樣。
賀苑心中五味雜陳。
偏偏賀瓷一無所知,剛才並沒有預料之中的爭執,賀苑也沒有反駁她的話,所以她現在心情不錯,扭頭開心地對她說:“姐姐,糖豆似乎也很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