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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離了婚,算誰的太太,又算誰的母親?她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
李文樹送她進門之前,重又望了望愛喬每日都換得那對燭火,樑上朱紅的籠面彷彿緩緩籠住了她低垂的神色,她只記得他最後說道:“玉生小姐,明天我再來見你。”
他說起了她的母親麼?或者沒有。玉生後來即便到了上海,真正到了他母親住過的地方,也再記不起來他是如何那樣恨他母親的。
那天玉生和李文樹道了別,傍晚時分便接到了從安平打來的電話,愛喬一接起,果然是孫曼琳。孫曼琳仍然拿起電話便以為是玉生,冷哼著說了許多,最後也只變成愛喬零碎的複述,唯一讓愛喬記得真真切切的,愛喬向玉生轉告道:“曼琳小姐讓您記著,千千萬萬要記著,姓李的人是世上最不講誠信的人。”
愛喬思索了片刻,又注道:“最後一句是問您的話——明天幾點有空到新街口劇院?”
“沒有空。”
入了夜,玉生坐在那隻黑貓襲過的窗臺前寫字。她的筆斷了,滴墨成河染了整張白紙,毀壞的字詞被愛喬收走,又換上新的紙和筆。
愛喬低聲道:“爺說了,明天就來換電燈。”
玉生點一點頭,將寬袖挽一半上去,纖細如一節白藕的手腕放下,順勢沾上濃墨繼續寫,寫到“情隨事遷”之後,才發覺手背的墨擦不去,留了淡淡的淤青顏色。就如同李文樹細白的手背上那一條青紫色的韁繩。
晚飯前,李文樹的請函送到了,黃牛皮的信紙中還附帶了一件回禮,竟也是一條小小的韁繩,細看也不是韁繩,只是將真金做成了韁繩的樣子,繩頭繩尾處系流蘇穗子,穗子垂墜著一對小小的寶石扣。似乎珍貴非常。
玉生在飯桌上接過,無意間皺了皺眉頭,又立即松開。她只是問愛喬道:“走了沒有?”
愛喬道:“送信的是個生面孔,不像是那位先生,早走了。”
玉生道:“愛喬,要還回去。”
愛喬怔了怔,方道:“待會我在門口等著,在新街口那兒有個常年跑腿的小孩兒,如果他有路過門前我叫他拿了送去。”
林世平正點上暖爐,放在桌底,重又抬起臉來後,他望向玉生。
林世平道:“李文樹是從不收退禮的。”
他向玉生笑了笑,只是平靜地掃過一眼那條金韁繩,又道:“你收著,爸爸會去回他的禮。”
愛喬常在晚飯時間到前廳去看賬,直至結束晚飯之後,她才慢慢地收起賬目。玉生與她爸爸彼此對望,但也從不在飯桌上說話,即便她母親在時那是如此,飯廳永遠寂靜的只餘下碗箸輕微的響動。若是有話說,吃了飯過後到前廳去,廳門緊閉之後,也只是細細的低語。
玉生聽見她爸爸喚她道:“玉玉,今天去金小姐家?”
接著,她飛快地抓住了自己飄飄浮浮的思緒。她在電話機前的燭火下回過臉去,竟立即匆匆地回道:“是,在那兒我碰巧遇到李先生。”
玉生從不扯謊,亦不會扯謊。又或者,她並不認為李文樹是為了自己才失約的。
林世平道:“守業如果不是跟他在上海的銀號來往密切,怎麼會嚥下今日這口氣。他請了許多賓客,又讓我聯絡商會一半成員,所有人酒足飯飽之後,主桌的位置卻還是空的。”
林世平不望她了,忽地道:“李文樹請你去了哪裡?”
“秦淮。”
“去哪兒做什麼呢?”
玉生低了低長眉,道:“爸爸,李先生說您欠他張戲票。”
於是李文樹所言她複述了一遍,只是十五年過去了,細事誰也記不得。
林世平始終是平靜地,帶著淡淡的笑意,一句也不反駁。最後他回道:“玉玉幫我還了嗎?我又何止欠他張戲票,十幾年前他來南京,我以商會會長同守業一起去擺宴接他,卻正碰上你過生,那時失約的是我。”
雪又細細地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