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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世平從香港帶回來的絲綢只有兩匹上等貨。
一匹珊瑚紅早早地被一位常光顧的大太太訂下了,在年前她要做好兩條綢面旗袍與四條長披肩,分別送她的親姐妹。那匹靛青的除留二尺給玉生做帕巾,和為愛喬做第一件旗袍外,其餘的都會製成幾件絲巾,供來年夏季可供挑選的不多的成品樣式。玉生將那二尺布望了又望,然後去到話廳,撥了一個電話。只聽電話那旁有人接起來,而後懶懶道:“喂,您好,我是孫曼琳。”
玉生道:“孫曼琳,你好——你知道我是誰。”
孫曼琳道:“玉生小姐,你在做特務?”
玉生道:“特務可不會給你做帕巾。”
孫曼琳去年做的方巾還是為送她那時的男友,也是她在金陵的同窗,一個揚州人。他擦手或者擦汗都會扔掉一張新的方巾,後面孫曼琳覺得他太過女性化,便與他分了手。
玉生並不立即回她的話。
她又道:“你的電話能不能打到蘭西的教堂去?你幫我打去,說我近期不能見他,我爸爸不知什麼時候得知蘭西的名字,他甚至要找人將蘭西抓起來。”
玉生笑道:“為什麼。”
孫曼琳語氣中帶了嗔怒,回道:“他說蘭西犯了戀童罪,在蘭西的國家那是禁忌。”
也就是此刻孫曼琳才如夢初醒,原來自己比玉生還小上一歲。而且要到兩個月後,新年前的最後一日,正是孫曼琳滿十七週歲的生日。
玉生幾乎可以窺見孫曼琳半倚在那張西式長圈椅上,輕捏自己眉心的神情,她那張豔麗又從不落俗的長臉微微垂下,彷彿只是在看她養的一隻鳥、一隻貓,或者一隻狗。她和最時髦的女學生一樣,又或者說她便是最時髦的女學生,是全南京最早在家裡養外國寵物的。
玉生道:“我待會會經過教堂門前,但並不進去,我要去金小姐家。”
孫曼琳聽見“金小姐”這個稱號,仍然會冷笑起來。
接著,她問她道:“金莉三十六歲了,算什麼小姐呢?她做了什麼,難道又是那種老式的像是一百年前的款式,寬腰寬袖,又選橘紅色做底,而圖紋要做黃杜鵑,穿在她那具瘦又扁長的身子裡,就像一串紙皮燈籠上了顏色而已。”
即便孫曼琳全揣測對了。玉生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回她道:“金小姐只不過說了一句“曼琳身上的洋裝我似乎見過許多一樣的”,而你記到現在。”
孫曼琳冷聲道:“她信口雌黃,我穿的那一件紫洋裝,我真要她在南京找出第二件她絕不能找出來。”
她挑了一挑尖銳的紅甲,忽然,彷彿有人在門外喚她。
玉生聽見孫曼琳不知回誰道:“不要敲門了,進來。”
電話中傳來另一道聲音。
一個柔柔的女孩聲音,道:“曼琳小姐,車子在外頭等著。”
孫曼琳今天的火氣大了些。她不耐地回道:“難道我是一樽花瓶,沒手沒腳的,要被抬著上車麼?我說了我會去,怎麼催了三四遍還不罷休。”
那女孩是新請的傭僕。孫曼琳家中有許許多多個,只有三兩個她記得住名字。
孫曼琳軟下聲來,喚女孩道:“妹妹,你去房裡幫我取條毛領出來。天那麼冷,偏要為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人去赴會,我孫曼琳竟淪落至此。”
說完,長嘆一聲之後,孫曼琳還記著她與玉生通著電話,她便對著電話注道:“玉生,你要記著,姓李的和姓金的一樣,都是多事之人。”
“姓李?”
孫曼琳冷冷道:“安平的四樓,昨天住下了一位貴客,我要去見一見,怎樣矜貴的人物才配得上我被強迫取消和蘭西去劇院的安排,去赴他的接風宴。”
玉生握著電話機的手更緊了些,她正要問,孫曼琳卻匆匆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她最後一句道:“玉生,如果你也來了。”
孫曼琳彷彿還沒有說完。
玉生聽見了另一個聲音,是她哥哥,或是她父親,高昂地喚了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