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確定:馬場番太郎是在福岡被殺的了。如果蟻川是兇手,他一定會拿出不在場證明,以證實自己不在福岡吧。鬼貫警部對此,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心想,不管對方提出什麼樣的不在場證明,他都不會驚訝。
“哈哈,這是在問我的不在場證明吧?會被問到這一點,想必你們認為,我有重大嫌疑吧!……真是的……”
說完這句話後,蟻川像在思考似的,用手輕輕扶著額頭。
“如果這是推理小說的話,擁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反而比較可疑,但在現實世界中,卻是完全相反的。所謂的‘不在場證明’,最重要的是,舉出當時看到我在場的目擊證人吧?”
“嗯!……”鬼貫警部笑著微微點頭。
“其實你突然這樣問我……我又不是櫥窗中的假人,一年到頭都展示在眾人面前,因此,要說出能讓你心服口服的回答,實在有點兒困難。你說的上個人十一月二十八號到這個月一號的不在場證明,是每分每秒都不能忽略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從一開始,就無法證實自己真的不在現場了。”
“不是這樣的,你只要能證明,自己在這四天當中,人不在北九州就可以了。”
“哦,哦。”說完,蟻川微微晃了晃手上的酒杯。
“真糟糕哪!那段時間我打算出趟遠門,並開始了一些準備,所以,就給家裡幫傭的大嬸放了一個長假;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就不這麼做了。不過,我也不是全然無法證實自己的行蹤。總之,你先聽我說吧。
“我當時正在閱讀石川達三1文選,因而對《日蔭之村》的故事場景——小河內村心生嚮往。於是,我讓大嬸從二十八號開始休假,而我則在當天下午,到奧多摩去了。大約在黃昏時刻,到達了小河內村一家名叫‘鴨屋分店’的旅館,住了一晚後,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捧著相機,邊走邊拍攝一些初冬的山間風景。那個地方就快要沉入水底了,自然有許多引人愁思的有趣題材。如何,要不要看一下我的傑作?”
1作家,明治三十八年(1905年)生於秋田縣平鹿郡橫手町。1924年第二高等學院畢業後,1925年入早稻田大學,進入英文科,但只讀了一年即休學,在《國民時論》社任編輯。昭和五年1930年)移居巴西,半年後回國,仍在《國民時論》社任職,寫了遊記《最近南美往返記》(192年任《摩登》等雜志編輯,並參加《新早稻田文學》、《星座》等同人雜志的工作。昭和十年1935年),以在巴兩時的生活經歷為基礎創作的《蒼氓》獲得第一屆芥川獎。除此外還有《人牆》《金環蝕》等作品。並在以小河內水壩的建設為主題的《日蔭之村》1937年)等作品中,充分發揮了他身為社會派作家的擅長之處。19日國民政府首都南京被日軍攻克陷落,12月29日,石川達三作為《中央公論》的特派作家,被派往南京,並約定為《中央公論》寫一部反映攻克南京的小說。石川達三從東京出發,翌年1月5日在上海登陸,1月8日至15日到達南京。之後,他在軍部的壓力下,寫了《武漢作戰》等,肯定侵略戰爭。戰後恢複了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大多數作品反映戰爭期間人民的苦難生活和戰後人民為爭取獨立、和平、民主的鬥爭,以及揭露社會的弊端。他還寫過一些具有風俗派傾向的作品,如《墮落的詩集》1940)、《惡的愉快》1954)、《在自己的洞xue中》1955)等。昭和六十年1985年)去世。
說著,蟻川愛吉便從架子上抽出了一本相簿。
“哦,彩色照片嗎?”鬼貫警部笑道。
“嗯。我總覺得彩色照片,跟自然的彩色不太一樣,不過當畫家的膳所,卻好像對此不甚同意,或許專家的色感,跟一般人不一樣吧?”
鬼貫警部一邊點頭,贊同著對方的話,一邊翻閱著相簿。
相簿中,可以看到蟻川愛吉用純熟的技巧,拍下來的各種照片:拍打著奧多摩溪谷黑色岩石的青綠溪流與白色水沫、掛在農家屋簷下的幹柿子、小河內弁天還有溫泉神社……
其中的一張,是蟻川愛吉與一名年輕女性,在寫著“鴨屋分店”的木框玻璃門前,並肩合拍的相片。鬼貫警部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
“你想問這個人嗎?那是在旅館工作的小姐。她是小河內人,因此臉上總帶著一絲愁緒。我在當天,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九號的中午,離開旅館返回家中,回程途中沒有見到任何人;我並沒有特別注意手錶,不過回到家的時間,大概是四點左右吧!之後,三十號、一號、二號這三天,為了替旅行作準備,跟處理一些雜事,我忙得抽不出身,因此就沒去上班了,不過因為我有事,要去交通公社1,所以曾經到位於丸大樓的分公司稍微露一下臉。”
1指財團法人日本交通公社japan trave bureau),創立於一九一二年,原名為“japan tourist bureau”,原為招覽外國現光客的組織,一九四五年改稱財團法人“法本交通公社”,並於一九六三年,改為非營利研究機構,主要進行現光與旅行相關研究調查。原本的營利部門獨立出來,成為今天的jib rporation。
“嗯。”鬼貫警部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蟻川說的是事實,那就像他聲稱的一樣,他根本沒有時間,為了殺害馬場番太郎,而往返東京與福岡之間。當時國內航空還沒有恢複1,透過小河內的旅館,與丸大樓分公司的證言,應該可以判明,蟻川愛吉到底是不是兇手。
2第二次大戰以後,國際總司令部禁止日本所有航空活動。直到昭和二十六年1950年)八月才重新開放,同年日本航空株式會社成立。第二年四月,美日《舊金山和約》生效。航空法制定後,日本航空開始自主營運。
“那家旅館的名字叫‘鴨屋’對吧?”
“沒錯,那邊有總店,還有分店,你可千萬不要搞錯了。我住的可是分店!”
鬼貫警部將這些都寫到筆記上後,猛地抬起頭說:“對了,你說去旅行,是去哪裡呢?”
“九州,三號晚上出發,八號早上回來。”
“你說去了九州?”鬼貫警部露出驚愕的表情,大腦則快速地轉動著。
沒想到,除了膳所曾去四國附近寫生旅行之外,蟻川居然也曾去九州旅行。從他接下來說的內容裡,說不定能找到確切證據,證明蟻川就是x氏。因為,x氏與殺害馬場的兇手,就算不是同一個人也沒關系。
03
“你說你去了九州是吧?……”鬼貫警部耐心地問道,“既然我們是老朋友,那我就直說了。你在那時候去九州這件事,對你相當不利。雖然說,只要你能清楚提出十一月二十八號到十二月一號之間的不在場證明,就可以洗清殺害馬場番太郎的嫌疑,但無論如何,你去過九州,那可就不妙了。能不能跟我說一下,這件事情的始末呢?”
“就你一個人在那裡,說什麼不妙不妙的,我倒是一點兒都沒看出,這有什麼地方不妙啊!不過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說吧。”蟻川愛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說道。
“請你在說明的時候,盡可能詳細清楚,不然,之後如果我還得再跑―趟詢問的話,不只我辛苦,想必你也會覺得,不堪其擾吧!”
“不,我沒關系的。總之,我盡我所能詳細說明吧!請稍等一下。”
蟻川看起來似乎已經頗有醉意了,他吃力地站起身來,從桌上拿起列車時刻表與隨身記事本,翻開後平鋪在膝蓋上。
“你要記筆記吧?準備好了嗎?……”蟻川愛吉開始緩緩說道,“我是三號晚上離開東京的,搭的是二十三點五十分發車、開往長崎的普快列車。”
鬼貫警部翻開時刻表一查,看到那是2023次列車。
“我在五號的六點二十分到達門司,然後在那裡換車,前往大分。”
“哦,你到那裡的目的是……?”鬼貫警部一邊記錄一邊問,“如果可以的話,請你……”
“完全可以。跟平常一樣,我就只是去招待九州那邊的客戶,開個宴會酬謝他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