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背對比賽區域的高塔五樓露臺,蕾雅和漢密爾頓駐守在這裡。他們的前方,是位於高處而變得愈發凜冽的寒風,身後,是由巨型鐘擺沿著時間的軌跡擺動産生的氣流。
一股難以抵抗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在後背,蕾雅不自覺縮了縮被吹起雞皮疙瘩的脖子。她攏緊袖口,拉高衣領,邊以魔杖劃出溫暖咒的咒語,邊對一旁正監視著庭院情況的上司報告:“他回去了。”
“才五分鐘?”漢密爾頓沒有移開監視的眼神,垂在腿側的魔杖不自覺敲打著,像是在盤算著什麼。過了一陣,他正色道:“但如果只是傳送個訊息或者做點手腳,也足夠了。”
“是啊,希望我跟校長的猜想不要被證實才好。”蕾雅重新眺望向底下空無一人的校園。視野能夠到的最遠處,是那日和斯內普一起去過的矮樓,濃稠的背光陰影傾倒而下,透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詭異和不詳。那片暗影之中,也有幾個以幻身咒隱去身形的法國傲羅在巡邏。
不清楚比賽到底持續了多久。她只覺得天光一點點稀薄,遠方的山邊起了灰白的濃霧。耳邊是根本停不下來的風聲,它幽幽地吹拂,將露臺邊上盤繞欄杆和外牆的藤蔓都撥得不安搖擺。
魔杖在蕾雅的手心攥出一層細密的濕汗,又被寒風奪去溫度,變成黏膩的冰冷。雖然並無發現異象,這與平日格格不入的安靜和冷冽,卻是硬生生把這裡渲染成令人難以忍受的緊張氛圍。
今晚,恐怕是要降溫了。
思緒剛飄到這裡,蕾雅就被牆角傳來的魔法陣啟動聲音扯回,她和漢密爾頓一同回身,條件反射般抬起魔杖。
“艾裡克,是我。”
熟悉的嗓音響起,是斯威克。她自虛空現身——與霍格沃茨不同,這所魔法學院城堡內分佈了能互相傳送的隱形魔法陣,供師生們日常使用。
“當時我讓誰幫蕾雅和哈利訓練?”斯威克開始確認身份。
“本人。”漢密爾頓回答,跟蕾雅對視一眼,同時放下魔杖,“有什麼新情況?”
“比賽結束了,三名選手都順利完成了任務,沒有意外。”斯威克踱到欄杆邊,探身望了望庭院,“只沒想到,莫爾和哈利確實在大廳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有意思的東西?”漢密爾頓皺起眉,“具體是……”
“跟我來吧,沒有必要巡邏了,學生們已經在回來城堡的路上。”
他們返回了傲羅休息室,待到歡呼興奮的學生們都由三位校長領進宴會廳,才悄然踱回主塔樓,來到靠近布斯巴頓圖書館入口的樓梯拐角。
哈利似乎一直守在這裡,蕾雅向靠牆而站、雙手揣在兜裡的同伴投去詢問的神色。哈利回了她一個暗示的淡笑,臉便轉向主任們那側,沒有說話。
斯威克揮了揮魔杖,地板上浮現出一個圓形魔法陣,是跟塔樓裡的同樣的。圓圈內,刺繡般的紋路織成一張交疊繁複的網,瑩白的溢彩輝光被鐫刻在那些魔紋上,沿著順時針的方向緩緩流動。
漢密爾頓蹲下身,端詳著法陣片刻,用魔杖劃擦過魔法陣邊緣,“是被修改過了,而且做得很細致。”他的魔杖尖抵在一處花紋,“看到了嗎?這裡多了一層咒語,除了傲羅,一般巫師都難以察覺。”
“看來他們是將這個魔法陣連線到他們自己的地方了。”斯威克說,“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行動,我先只加一道監視咒語。”
說著,她輕抬手腕,棕色魔杖在空氣裡勾出一道弧線,地上的純白光輝顫動一瞬,一圈如細石漸入水波的漣漪抖開在法陣外圈,很快跟隨著淡卻的法陣消失。
“他沒有離開過賽場?”斯威克轉過身,面朝站得稍後的埃文斯。
“我不認為有。”埃文斯搖了搖頭,“另外幾個人也沒見到他靠近其他出入口。”
“哈利呢,確定是比賽的時候發現的?”斯威克又問。
哈利走近了些,篤定地回答:“是,就在我跟莫爾就轉去東翼的五分鐘時間。”
“嗯,的確可能是我們之前推測的另一種情況。”斯威克低哼一聲,最終將視線落到身側的年輕傲羅,“蕾雅,麻煩你。”
為了避免過多的懷疑,斯威克特意減少了與斯內普的會面,只保持三天一次的例行彙報,讓一切看上都像是傲羅們單純照顧學生的安全。然而實際情況是,這是因為他們有一個絕佳的傳信人。
“好。”這位傳信人若有所思地抬了抬下巴。
……
果然降溫了。
僅僅半日,整個布斯巴頓就被層疊的朦朧霧氣包裹住。
結束最後的值守任務返回住處的時分,大片的枯草已然沾上夜裡的寒霜,踩上去是很奇怪的滑膩感。她跟同伴互道了晚安,鑽進自己房間所在的那節車廂。
房間裡是暖的,斯內普早早點起了壁爐。被燒得透紅的木炭輕微爆開,化成躍然舞動的火舌,舔舐著四周的新磚。橘紅色的暖光從燃得正旺的木炭間流出,染在伏在案前工作男人的烏發和後背。
他已換上睡衣,披著一件居家的針織外套,看來是洗漱過了。
蕾雅掛好外袍,換下靴子,赤腳踩上室內厚實的毛地毯。她揉搓著發涼的雙手,慢走到他身邊,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左手緊按的羊皮信紙,一杯尚熱氣氤氳的紅茶,還有不遠處的封蠟燭臺。
金屬架中的火光跟壁爐是同樣的顏色,那之上,液體狀的紅色封蠟像是一捧化開的無瑕紅寶石。
“回來了?”斯內普沒有抬頭,也不打算阻止她好奇的窺探。
“嗯。”她輕快地問,“你在寫信?給鄧布利多?”
“那只是表面,”斯內普騰出一隻手來輕環住她,隨即蹙起眉:“怎麼這麼涼?”他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入自己的包圍圈裡,遞給她桌上的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