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外面的蕭條髒亂,魂鏡裡更是荒蕪,無數的垃圾充斥著視線,惡臭濃烈到似乎已實體化成縷縷煙霧,“嗡嗡嗡”的蚊子臭蟲飛來飛去。
孟婆一神色如常的走過,就像她之前說的,魂鏡裡的一切能影響常人,卻影響不了她。
除了這些,魂鏡裡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影。
不過也能想象得到,這山如此結果是人類造就,可是山變得荒蕪之後,人類也就漸漸絕跡此處,山上無數惡魂被困著出不去,就算是有怨也只能發作於九環山,長此以往的結果,便是九環山頻頻出現的山體滑坡、泥石流甚至沙化等。
孟婆一一直往前走,約半個小時後,終於出現了些不一樣的情景。
她彎腰撿起一根樹枝,挑開眼前的幾個塑膠袋以及一塊腐爛的包裝盒,便看見一株長相極好的蘭草:
蘭草高約四十厘米,葉寬一厘米左右,隨風輕輕顫動的長條葉子之間立著幾株約十來厘米高的花朵,淺黃色的花瓣之間泛著些許綠意,香氣撲鼻,幾乎能蓋過這滿山的垃圾散發的惡臭。
整株蘭草青翠欲滴,恍若玉石雕就,與這滿山的髒汙極為不符。
孟婆一看著它,問道:“你成長百年,方才生出這一縷意識,是以不甘心嗎?”
蘭草聞言,忽然劇烈的晃動起來,漸漸失去了它最美麗時的模樣:蘭花被碾碎成一坨殘渣,蘭葉或被折斷,或被踩進泥土,根被翻起之後乾枯在空氣裡。無數的腳印交疊在蘭草身上,讓它徹底失去了生機。
儘管用人類的眼光來看,這株蘭花本該是千金難求的花中珍品,它的結局應該是被人精心養護在溫室裡,而不是在滿山的垃圾中爛成一堆枯草。
然而從人們無意識的第一腳踩上去的剎那,這株蘭花便徹底失去了向外人展示自己的機會。
孟婆一道:“既能生魂,便有轉生的機會,至於之後如何,端看你自己的造化。”
孟婆一抬起手,藍色的絲線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在她手指間纏繞成藍色的絲網,“緣起魂生,緣滅魂往,束引!”絲網罩向蘭草殘枝,而後蘭草殘枝淡去,極美之時的蘭草再度出現,葉片帶動著花朵輕輕顫了顫,之後也漸漸淡去,化成藍色的絲線一根,融進孟婆一手上的流蘇裡。
一路走過去,又遇見各種各樣的植株或者動物。有同樣犧牲在人類踩踏之下的,有生生被垃圾捂死的,有被人惡作劇一般用刀刻下各種字跡以至毀去樹皮的。
相比植物,動物的慘狀更直觀一些,其中因為山上生態環境被毀生生餓死的便佔了多數,孟婆一甚至還看見兩隻被活生生剝皮埋骨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金絲猴。
她邊走邊渡,魂鏡裡除了有惡魂的地方,其他地方不曾出現被直接略過,直到最後一個惡魂的絲線落在孟婆一的手上,她方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走過了整個九環山。
而惡魂已盡,魂鏡自然也將消失,然而在這瞬間,孟婆一卻忽然變了臉色。
元岸和季匯再次找到趙千容的時候,看著眼前環境,事實證明季匯說的是對的——趙千容一路逃跑,果然就是為了引他們到這樣一個地方。
陰森森的樹林應該是這片山頭最後一個沒被破壞的幸運之地,不過也因為如此,成了惡魂的聚集之地。
“以惡魂為食的十惡之魂嗎?”元岸看向趙千容的視線變得極為複雜。
“所以我那一線生機是不可能的了。”趙千容笑著,說道,“塵安哥哥,你確定要親手讓我魂飛魄散嗎?”
元塵安閉上眼,再睜開時,無奈的笑了笑,深情而又絕情,“容容,我說過了,我時間不多,而這一點時間,只為了她。”
“師兄你可真讓人恨!”趙千容心中妒恨至極,雙手各執一把彎刀,黑色的刀刃上泛起一陣紅霧,“那就來吧!師兄,你既然絕情,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常人眼中只能看見她身邊漸漸聚起一團黑霧,而元岸和季匯卻能以肉眼看見那些惡魂聚攏在她身邊,然後一點點的變少,刀刃上的紅色更紅。
“十惡之魂啊!”季匯慢條斯理的脫下外套,“比我想的厲害些,看來有些棘手了。”
確實很棘手,若是巔峰時期的元岸和季匯聯手,也許還有贏的機會。然而現在元岸靈力打了個折扣,雙方也就持平,甚至漸落下方。
元岸失血太多,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起來。
季匯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毛筆,極為普通的模樣。然後他就握著這樣普普通通的一支毛筆,臨空寫出一條條字跡,那些字跡在寫出來的瞬間成為實體,繩索一般纏向趙千容。
季匯速度極快,手上動作幾乎能看見殘影。他一邊寫一邊極為利落的躲避趙千容的攻擊,姿態閒散,面上神情淡定至極,若非現在堪稱生死之間,整個畫面實在是一種很華麗的視覺享受。
四周黑霧越聚越多,趙千容手上的彎刀已經成了血紅色。兩人應付得越加吃力,不過面色絲毫不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