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嚇了愛瑪一跳,手裡的檔案紛紛滑落下來,就在她躬身撿檔案之時,本傑明對她的工作安排就像連珠炮一般襲來:“……你今天的任務很艱巨,上午,你要跟隨我參加魁地奇歐洲聯賽的籌備會議以及對外出口蠑螈尾的具體貿易準則協議商討會……下午,揹你的員工守則以及學習檔案處理的正確格式……”
愛瑪不得不小跑著跟上這個浩浩蕩蕩的工作隊伍,就這樣,她的一整天開始被各種各樣的外來語、跨國貿易、談判、檔案、守則等各種元素塞滿了,教她頭一次在正經時間內無法神遊。
好不容易捱到了週末,她終於有時間拜訪蜘蛛尾巷。自從斯內普夫人去世以來,西弗勒斯就一直保持著獨居狀態。因此,盡管愛瑪的工作很忙、時不時就要去部裡面加班、休息時間格外珍貴,但是,為了防止西弗勒斯這個單身漢在失去了眾多監督後會苛待他自己,愛瑪會盡量保持一週兩次的頻率“騷擾”斯內普。
看到突然出現在工作間門口的愛瑪,斯內普並沒有感到震驚,他有條不紊地將手裡的火蜥蜴血倒進咕嚕嚕冒煙的大坩堝裡,手中的攪拌棒有規律地轉個不停——“愛瑪,幫我把拍拍木的粉末遞過來,在你的左手邊第二格櫃子裡。”
在愛瑪躍躍欲試想要直接將材料一股腦倒進去的時候,他機敏地擋在了她面前,一雙微微眯起來的黑眼睛對上了愛瑪滿含笑意的藍眼睛,“想幹嘛?搗蛋嗎?今天可不是萬聖節。”
斯內普從一隻不安分的手裡面搶過一份拍拍木,“看著,如果你要獨立製作一份慢性蓖麻毒液藥劑,到了這一步的時候,要這樣……”
他在認真教著,而愛瑪在認真看他的臉,長久不見光的臉愈發蒼白了,年紀輕輕卻因為愛皺眉頭的毛病,導致在眉心有了三條豎紋,讓他顯得更加不易近人了……“你在聽嗎?幫我擦擦汗好嗎?”
位於一樓的工作間曾經是一個雜物間,用來儲存一臺發電機、託比亞的木藝工具、喝光了的空酒瓶……斯內普看到這些,輕蔑地一笑。
他抖抖魔杖,讓空酒瓶、掃把、過期麵粉1961年産)等物品統統消失,隨後將發電機與木藝工具送到了二手市場出售,而所取得的所有收益都用來充盈他的魔藥材料儲藏櫃。
之後,這個沒有窗戶、隱蔽性極好只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拱門)的小房間就成了魔藥大師的工作室,除了不通風、夏季室內溫度過高之外,沒有任何毛病。
愛瑪從巫師袍的內側抽出了自己的小手帕,上面繡著一隻貓頭鷹。她只需要抬起手就能觸碰到斯內普的額頭與鼻子,然後,她避開了一雙正專注盯著坩堝的黑漆漆的眼睛,耐心擦拭他三條豎紋間的以及鼻翼兩側、鼻尖上的細汗——“西弗勒斯,你需要一個‘清涼咒’。”
她在斯內普的肋骨處輕輕一點,從頭到腳,一陣清爽的感覺過遍了斯內普的全身。
斯內普的眉心處略微舒展了一些,但他吝嗇地只分了一個眼神給她:“謝謝你,愛瑪,我忙起來就顧不上這些了……對了,你們部裡面有什麼好訊息嗎?”
愛瑪歪了歪頭,“如果問這個的是你,那麼……蠑螈尾即將大量對外出口,如果你現在囤一批的話估計可以拿到歷史以來的最低價。”然後,她就在斯內普一閃而過的精光中讀到了竊喜。
在愛瑪的監督下,蜘蛛尾巷的餐桌始終保持著整潔,這證明瞭起碼在一週之內,斯內普都保持著喜人的頻率在餐桌上享受正常的食物。
由於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兩個人的餐食大多數情況下是由泡泡準備的,而到了什麼有意義的節日,比如“複活節”、“萬聖節”什麼的,斯內普還會親自下廚——他以取悅愛瑪的名義掌握了廚房的主動權,而作為打下手的愛瑪,只配拌個沙拉碗或是切點土豆塊。
好吧,她承認,別人給自己做飯比自己給別人做飯更讓人感到喜悅,尤其是當那個人是斯內普。
由於工作性質的特殊,愛瑪幾乎要和世界上所有奇怪的人打交道,這充分激起了她的分享慾望,在喝下午茶或者是一起用餐的時刻,她都要滔滔不絕地分享怪人怪事——首當其沖的便是自己的司長。
與分享欲一同增長的還有她的模仿秀能力:“你知道嗎?他最討厭的事情就是人們工作態度不端正……我們司裡面有個女孩失戀了,無論是上了年紀的還是與她年齡相仿的人都紛紛來安慰她,給她言語鼓勵或者是塞一點小零食,可是……她就是鼓不起勁來,邊流淚邊工作,導致處理檔案上充滿了語法謬誤,‘巨人寫成巨怪’、‘馬人處理成人馬’,還有一些條款引用錯誤……本傑明大發雷霆,他居然搶走了這個女孩的所有零食,一邊吃一邊罵她,‘你不吃它們,自有人吃,比如說我!你不好好幹活,自有人來幹,比如那些排著隊等著入職魔法部的傻孩子們!我告訴你,塔貝拉,劈腿的男人都是五足怪,如果你再為了那個愚蠢的怪獸哭泣,我就把你調到野獸、幽靈、異類辦公室,讓你抱著巨怪整日哭泣吧!’。”
愛瑪一邊表演著部長吃零食,一邊模仿他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她還形容了自己司長的模樣,兩條中分的、稀疏的劉海,電梯間的鼓風機吹過的時候就會統統偏到一邊,露出他斑禿的區域來——“像一隻頭頂不停掉毛的老花貓。”
斯內普有時候都會被她逗得,笑到直不起腰來,嘴裡的無糖餅幹屑統統噴出來。他笑起來的時候,也是皺著眉頭的,但是,由於嘴角的弧度過大,還會牽動兩條法令紋。
除了吐槽本傑明,愛瑪還會分享那些奇奇怪怪且讓人大動肝火的協商過程——在她的敘述中,法國的巫師是最難纏的,因為他們規矩多且架子大。印度巫師總是在過境的時候惹麻煩,因為他們時常忘記倫敦這邊禁止飛毯旅行,或者是在身上攜帶了一堆神奇動物入境,但是,他們被英國傲羅抓了之後又十分不服氣,因而總是會透過國際巫師聯合會進行一些冗長、無效的申訴流程……
單方面的分享之餘,愛瑪也會旁敲側擊地詢問斯內普近期的生活:黑魔王那邊交代了什麼工作按規矩講,食死徒之間是不允許交流任務的)、奇奇怪怪的國際訂單斯內普是一個無情的接單機器,給錢他就幹,從來不會考慮使用者會拿他做的東西幹什麼勾當,而愛瑪就會惡意揣測一番斯內普位於大洋彼岸的某個客戶)……還有,問他有沒有去看過莉莉。
“這麼久了,你沒去看過莉莉嗎?她現在在做什麼?”愛瑪總會裝作不經意地提起這些。
他將自己整日關在屋子裡面,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一些俗事的影響,因而心灰意冷。除了幫黑魔王跑跑腿、購買一些家用什麼的,他幾乎不出門。愛瑪曾考慮過在他生日的時候,送給他一隻貓頭鷹,但是考慮到這會大大減少他出門的頻率貓頭鷹可以郵購),她覺得還是算了。
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回答說,“我還有好多訂單要完成呢,沒時間去看她。”
斯內普的語氣很平靜,彷彿在提及一個交情不深的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是,他端著茶杯的手總會微微發顫,他行走的步伐總會變得慌亂,他眼裡的神采總會突然暗淡,他躲閃的神情、難過的語氣總是會出賣他——這表明,斯內普還是沒能放下莉莉·伊萬斯。
事實上,斯內普根本就不知道莉莉已經搬離了科克沃斯的小家,隻身去往戈德裡克山谷與詹姆斯·波特做伴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兩個人就要結婚了。這些事情,愛瑪根本不敢告訴他——包括伊萬斯夫婦也隨後急匆匆地搬了家,對外宣稱,去法國投奔自己的親戚了。
為什麼舍近求遠?為什麼不是投奔南倫敦的兄弟姐妹?這些事情,愛瑪都不敢深究,她恐怕莉莉已經加入了鳳凰社。她時常在想,如果莉莉沒有和波特在一起,三個人的友誼說不定還有挽回的餘地,西弗勒斯說不定還有點機會。
下午茶是甜蜜而又苦澀的,如果不去戳破維持美好生活假象的泡沫,它也可以是一直甜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