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淚流到哥哥手上,哥哥卻像感覺到了似的皺了下眉。
他下意識伸手給弟弟擦臉,但夢中的弟弟沒有哭,歪頭問他:“我三十歲的時候哥哥多少歲?”
有一個瞬間,哥哥像被定住一般僵硬。
船靜靜地搖晃,陳樂酩能聽到他停滯的呼吸聲。
“不要說了!”弟弟捂住他的嘴,毫無徵兆地哭了出來,“別說了,我不想聽。”
哥哥眼中有無奈和不捨。
“kitty,哥哥也會老的。”
“你三十歲的時候我四十歲,你四十歲的時候我就年過半百了,我比你大太多,我註定會走在你前頭,你要學會適應沒有哥哥的生活。”
“適應個屁!”陳樂酩和夢中的弟弟一起吼出來。
“我不要適應,也沒那個必要!”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嗎?你走的時候我也走了啊。”
愛讓人膽怯,讓人瞻前顧後又膽小如鼠。
愛一個人愛到無法想象他老去的模樣,又該拿什麼來承受沒有他的生活呢。
陳樂酩一想到這些就心痛如絞,本能地想撲進哥哥懷裡尋求安慰。
但夢中的弟弟比他更快、更莽撞。
一個猝不及防的吻,在兩個人都沒有準備的時候發生了。
哥哥瞳孔一縮,弟弟也嚇得夠嗆,紅著臉扭過頭假裝無事發生,企圖用兄弟間的打鬧來搪塞。
但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哥哥不可能猜不到。
美好純真的童話故事到此結束。
哥哥起身離開弟弟,風箏線墜在他身後被拖得虛無縹緲。
陳樂酩和夢中的弟弟始終留在原地出神地望著。
深埋心底的恐懼鋪天蓋地奔湧上來,陳樂酩低下頭,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害怕到發抖。
他無比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大逆不道地抓著哥哥的手自我安慰,被拒絕後還腆著臉皮表白,他一次又一次死纏爛打地逼哥哥愛自己,不獲得和自己同等的愛就誓不罷休。
他變成個貪婪無度的怪獸,就因為自己的愛聲量太大就忍受不了哥哥的愛像個啞巴。
夢境開始坍塌,貓咪號劇烈搖晃。
光怪陸離的顏色剎那間變成黑白的,時間線全亂套了。
他一會兒看到五六歲的哥哥被鎖鏈綁著關在抽血的地方,一會兒看到二十多歲的哥哥也被鎖鏈綁著關在某個地方,只不過二十多歲時的鎖鏈是他綁上去的。
多可笑啊,就因為他愛而不得,就要把哥哥拴上鏈子囚禁起來。
他和王長亮都是劊子手。
更可笑的是,哥哥從迷藥中醒過來後看到他自己把自己嚇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到底不忍心再兇他:“我教過你,幫人至少要用鐵鏈,再不濟麻繩,你過家家呢?”
陳樂酩當然記得,但他哪個都不捨得。
鐵鏈太冰,麻繩又太勒。
他囚禁哥哥的鎖是用眼淚做的。
有多脆弱易碎,就有多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