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酩在原地駐足半晌,紅著眼睛跟了上去。
他也想再看看那炊煙。
夕陽落得很快,風也冷起來。
陳樂酩跟在兩個孩子身後,覺得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吹就透的紙片。
終於在晚霞鋪天的時候,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家門前的小山坡,站在這裡可以俯瞰半座山,一叢叢密匝匝的裹著夕陽的樹,樹旁擠著座低矮的木屋,木屋頂上嫋嫋升起一縷透明的白霧,隱隱能聞到烤紅薯和炸豬油渣的香味。
兩個孩子跑下山坡,陳樂酩也跑下山坡。
就看到木屋的煙囪“呼呼呼”往空中鼓風,一個老人圍著圍裙從屋裡出來,手裡拿著個蓋簾還是什麼的竹編東西往旁邊樹上一磕。
小胖墩叫:“爺爺!”
陳樂酩也叫:“爺爺!”
爺爺看到他們,拿鼻孔出氣:“都幾點了!還知道回來啊!快洗手吃飯!”
強忍在眼中的淚水一瞬間奔湧成河。
陳樂酩氣喘籲籲地停在老人面前,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不停在哭,一刻不停地哭,淚水大滴大滴地砸在老人穿的膠皮鞋上。
老人伸手在他頭頂輕輕揉了一把,又把那氣哼哼的話重複了一遍:“你還知道回來啊。”
山中的日落美得像幅畫,雖然有風但也不多冷。
他們在木屋外頭吃飯,也不擺桌子,就圍著鍋沿,各自捧著各自的碗。
碗裡是熬到濃稠的白粥,粥上臥著一顆鹹鴨蛋,拿筷子尖輕輕一戳就流出大股金黃金黃的蛋油,浸潤每一粒米,再拌上一把香香脆脆的豬油渣。
小胖墩把臉埋進碗裡大口大口猛猛吃,爺爺和哥哥就斯文得多,邊吃邊把自己的鹹蛋黃夾給他。
“不要不要!”小胖墩抱著碗躲開,“我夠啦,吃太多鹹的會變成小燕子飛走。”
話剛說完就被哥哥一筷子把鹹蛋黃硬塞進嘴裡:“你這體形頂多算鵪鶉。”
小胖墩氣得哇哇大哭,哭到一半嘴裡又被爺爺塞了個蛋黃。
好香好香,香得他都忘記哭了,流著淚嚼起來。
爺爺和哥哥都笑他,陳樂酩也跟著笑,只不過他的笑聲發不出來,也沒人聽到。
吃完飯後哥哥和小胖墩各自分到一段烤紅薯,蹲在地上吃。
陳樂酩跑過去蹲到他倆旁邊舉手,也想要一塊。
但爺爺看不到他,紅薯也沒有他的。
他傷心又難過,急得團團轉,一會兒轉到爺爺面前大聲喊,一會兒跑到哥哥面前揮揮手,一會兒氣得給小胖墩兒一腳讓他愛吃就使勁吃吧!
爺爺忽然看了他一眼,陳樂酩瞬間老實下來,眼神躲閃著四處亂瞟,不敢再造次。
“吃吧。”爺爺遞給他一根好大好長的紅薯。
陳樂酩鼻腔裡酸酸的,伸手去接,接不到。
他的手伸出來是透明的,從紅薯上穿了過去。
又低頭去咬,咬也咬不到。
明明聞到香味就在那裡,可怎麼不管他怎麼用力都吃不到嘴裡。
他急得哭起來,伸著兩隻手對爺爺比劃,爺爺渾濁的眼中映出他的影子。
“乖乖,你趕了很久的路嗎?”
陳樂酩的心疼得都要裂開了,拼命點頭。
爺爺說我們也要趕路了。
陳。
三個人背上包袱踏上一條長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