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酒,他舉起那隻湖中春的壇子,痛飲了起來,任憑酒水打下,打濕了他的肩頭,打濕了他的衣衫,打濕了他的臉龐。
也滴滴答答,直直地打落在了他的心底。
面前的龍君看著他一下子倒伏在了桌上,爛醉如泥。
他悠悠地嘆了口氣,以微不可聞地聲音,輕聲唸叨:“若有靈犀,為何,朝夕相對,相見卻不相識。”
……
“駿臺,沈約你們兩個狗籃子,睡了一整天了,還不見醒啊!”
沈約只覺得頭痛欲裂,門外傳來一陣陣的叫喊聲,像是有個人鼓足丹田真氣,對著這棟小屋發出震天撼地的獅子吼。
只震得沈約頭皮發麻。
忽然,身旁一陣腳步聲傳來,沈約面前轉過身去,只見得一個衣衫不整的紫衣男子,跌跌撞撞地從屋內走了出來。
那人一託柱子,打了個嗝,滿屋子酒氣。
沈約不由得捏住鼻子,扇了扇風,一邊埋怨道:“駿臺,你要是喝不了這麼多,就別喝,這弄得……嘖嘖嘖。”
駿臺這才看到大殿之內還斜躺著一個人,連忙理了理衣冠,但架不住腿軟,還是歪歪斜斜的。
“雲雨之鄉禁酒,我家老爺子都被我娘看得死死的,我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來上個棋逢對手,哪裡能不多喝。”
說著,他又“嘔”了一聲,像是要嘔吐了一般。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彎下腰來,早有人送上痰盂。
沈約只聽得耳旁一陣稀裡嘩啦,卻是嗅到一股惡臭,忙不疊地往易水宮外沖去。
等到他呼吸到屋外的新鮮空氣,抬起眼眸,只見得不遠處龍四正靜靜地站在那處,而她的身旁,還站了個身材高大的青年。
青年渾身上下皆是白色,黑得發亮的頭發束成一股,頭上戴了一頂冠冕,他腰背挺得筆直,真要看來,倒是比龍君還要高上一些。
沈約見得龍四對著他招了招手,他抬步走到兩人跟前。
笑著說道:“昨日大清早,便和駿臺喝了酒,一時之間喝過了頭,等會兒他來了,你可別見怪。”
龍四卻不接話,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喏,表哥,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沈約了,我哥的得意門生,聽說在陸地人族裡,算是能打的了。”
說著,她用手敲了敲沈約的胸脯,力氣之大,讓沈約都覺得生疼。
她又說道:“狗娃兒,這是我表哥,西海大將軍,孟章君,怎麼樣,是不是看起來比你厲害得多?”
沈約眼底一緊,還未來得及說話。
那人已是開口笑道:“龍四表妹說的,小友不必在意,道門首徒,鬥戰第一,沈清為之名,哪怕是在我西海,也是聞名遐邇,曾遇上幾位客座散仙,俱是說起,說小友,假以時日,可登仙途。”
他說話不卑不亢,更有一種天然而生的傲氣,這是久居上位的人獨有的氣場。
沈約不禁多打量了這位西海貴胄一眼,卻發覺,孟章也在看他。
沈約說道:“孟章神君抵禦外族,立下赫赫戰功,才是當代男兒本色,我這閑雲野鶴,哪裡能入神君法眼。”
孟章大笑道:“蕊兒表妹,這位小友可委實不一般,龍君看重於他,端的是應該。”
龍四說道:“可某人好不領情,昨天還鬧了一通,我瞧見二哥昨日從易水宮出來,臉色都差,頭也不回便回了玉珠宮。”
孟章說道:“哦?不過少年氣盛,應如是也,幾千年前,我也頂嘴我師父,白虎神君罰我在西海崖上,面壁了數十年呢。無怪,無怪。”
他看了一眼沈約,對龍四說道:“你們故人相逢,我便不甚打擾了,我與你大哥還有要緊事,便先走了,若是要去西海玩鬧,隨時找我便是了,不過你二哥才囑託於我,叫我莫要誤了你學神舞,可別叫他知道了這事兒。哈哈哈。”
說著,他一揮大氅,已是大步離去。
“來去都好生瀟灑,難怪。”沈約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