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剛過,七月流火,臨近正午的太陽也絲毫不辣人。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一片落葉,像只找不著方向的小鳥般搖晃著落到了一棵光滑飽滿的白菜上。賣菜的小販吆喝聲沒停,若無其事地伸出兩指將落葉撣走,跟趕蚊子似的。
正午時分,趕集的人很少,商販們都清閑得很,大多數都聚在一起扯著閑話打發時間。
“小姑娘,往常跟你一起賣魚的那個女人呢?”方才撣落葉那個大嬸也不再吆喝,徑直癱倒在座椅上,翹了個二郎腿,偏頭打量著旁邊一位年紀尚小的賣魚姑娘。
那姑娘看著不過年方二八,一身襲地素白襦裙使她氣質尤其紮眼,為了不讓裙角沾上水,還特意將其紮了起來。她胸前繫著一塊深黑色的圍裙,好幾處還打上了整整齊齊的補丁,經過一上午的折騰,圍裙已經變得濕淋淋一片,但看著仍是幹幹淨淨的,若換成別的賣魚人,這圍裙上怎麼也得沾點血啊鱗的。
此時聽到旁邊的嬸嬸問自己,小姑娘這才抬起頭來,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她的面容生的極其清麗,一張白皙的瓜子臉上暈著點點淡粉,像極了春季含苞欲放的花朵,杏仁眼瞳,細長柳眉,嬌滴粉唇,每一處五官都像是在描摹一幅清新悅目的春景圖。但耐人尋味的是,有著這樣一副甜美面容的她,整個人看起來卻是清淡微冷,無緣無故就能生出一股子距離感,不知是跟她偏愛素色的衣著有關,還是因為她總是微垂著頭、陰沉著表情。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賣白菜的大嬸倒是個自來熟。
片刻之後,一張小巧的紙片出現在她的眼前,上面寫著兩個娟秀小字:寧諾。
“這寫的是啥?”大嬸似乎是不識字。
寧諾張了張唇,像個在海裡輕輕吐水的貝殼,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原來是個不會說話的啊,難怪都沒聽你講過一句話。”大嬸坐著的椅子是個輕便小巧的藤搖椅,只見她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搖晃著椅子,優哉遊哉,好生愜意。
寧諾的眼眸黯淡了下來,大嬸聲音特別響亮,還抑揚頓挫的,引得附近好幾個人朝她們的方向看了過來,手裡的紙條被自己情不自禁地攥緊,捏皺。
“你可真逗,這菜市場怎麼可能會有?”
“世子大人說過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小角落。”
不遠處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兩個男子的聲音。
“看那人,不就穿的白衣嗎?”甲男手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乙男跟著看了過去,卻跟什麼都沒發現似的,面露疑色。
甲男:“嘿大爺,你有驢嗎?”
那大爺是個賣鹹菜的,上身穿著一件白布衫,看見有人走到自己攤前,高興得合不攏嘴。
大爺:“你們買鹹菜嗎?”
甲男:“我們不買,大爺你有驢嗎?”
大爺擺擺手,說道:“不憂慮不憂慮,感謝國家,老爺子過得快活呢。”
甲男還欲說些什麼,卻被乙男一把抓了回去。
甲男:“你幹什麼拉我?”
乙男:“你自己晃一晃腦袋,聽聽是不是有汪洋大海的聲音!”
甲男:“怎麼了?”
乙男:“世子說過,白衣,牽驢,氣質好,會武功,最重要的是,是姑娘姑娘姑娘啊!”
“你們這是在找誰呢?”賣白菜的大嬸瞧見有新鮮事可看,立即眉飛色舞了起來。
“幫我們主子找個人,大娘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誒?”乙男的視線突然被一旁的寧諾吸引了過去。
白衣,姑娘,氣質好,腳邊還趴著一頭驢。
寧諾見勢不妙,趕緊往後跳了一步,雙手比了個叉護住臉,使勁搖頭。
“這位姑娘,昨晚你是不是對一位公子拔刀相助過?我們公子說了讓我們一定帶你過去!”
寧諾憋紅了臉,連連後退著,還在不停地搖頭。
“搖頭是否認的意思嗎?可你真的很滿足我們公子的條件啊,你看你還養了驢!”
寧諾退無可退,只好伸出一隻顫巍巍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驢,然後翻出一張紙條,寫了幾筆遞過去。
那兩人接過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個字:狗。
“什麼意思?想說這東西不是驢,是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