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迷迷糊糊中,他覺得,老爺真的回來了。
然而,現實卻不是這樣,老天爺給了他當頭一棒——
外面亂糟糟的,一群人路過麻呂屋外的窗邊,他們小聲紛紛議論著,卻每個字都如同響雷在麻呂耳邊炸開:
“快走快走,去看看,夫人以三尺白綾吊梁自盡了!留下小姐一個人在那裡痛哭,好可憐哦。”
“唉,本就覺得小麻呂夠可憐了,這下倒好,小姐也成了他那樣,只不過不知道有沒有好心人收留嘍。”
聽到這個訊息,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猛的張開了眼睛。
“什麼?夫人,自盡了,那秀秀,秀秀她……”口中呢喃著,麻呂便沖了出去,甚至衣衫前襟釦子扣錯了地方都沒注意。
從後院雜役房到前院夫人的房間,麻呂一直在腦海裡描繪著場景會是怎樣,秀秀又會是怎樣,他該如何。
他一直都視秀秀是唯一的光明,如同照亮漫漫長夜的繁星,他有多在乎,如今就有多怕,怕看到秀秀崩潰的樣子,若是如此,他的世界也會即刻坍塌啊。
嘈雜的屋子外圍了一群人,卻沒有一個進去。麻呂走進人群中,擠到最前面,看著這一切——
姑母的房間內,旁邊的桌椅亂七八糟,茶杯瓷器也被打碎散落了一地。秀秀的頭發淩亂著,似乎都未來得及打理,只穿著單薄的中衣坐在地上,身上沾滿了灰塵,絲毫沒有了平日裡的靈動活潑,抱著尚未涼透的夫人的屍身,雙眼已哭得眼睛通紅。
秀秀此時有多麼悽慘,他的心就有多麼刺痛。
麻呂多想上前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對她說,不要絕望,她還有他啊,他會永遠陪著她,照顧她。
可是,他不能。又想到他曾對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而她也是那麼的信任他,可是如今事情卻變成了這樣子,他就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老管家在一旁揹著手主持大局,裝作十分痛惜的樣子,眼睛卻在東瞅瞅西看看,恐怕只想著如何脫身了。替秀秀打理好後事,他便召集來婢女下人,疏散了他們,讓他們打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只有麻呂非要留下,管家想了一會兒,也沒多說,卻已經盤算著自己的小主意了。
中午麻呂給秀秀送來飯菜,一直在那裡放的冷了她都沒吃。
秀秀跪著,守著棺槨,他便陪她。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是隻要能在她身邊,麻呂就知足了。
他從小便是這樣,從不奢望什麼。他知足,懂事,隱忍又顧全大局,這一直以來,就是他最大的心願啊。
不求秀秀能為他付出什麼,他只想日日看到她,照顧她周全,為她付出便心滿意足了。
麻呂秀秀四)
這幾日,晦氣的事接踵而來。
就在夫人吊梁自盡的第二天晌午,一幫壯漢闖進宅子,剛進來就一頓亂砸。
“你們是誰?”
“給我滾開老不死的,欠了錢還在這裡裝傻!”
說著還把老管家揍了一頓。
走到大堂,看到秀秀守著一副棺槨,那些壯漢便要去打秀秀。被麻呂硬是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了一棍子,生生吐出一口鮮血來。
秀秀早已嚇壞,縮在棺材一邊不敢上前,壯漢見麻呂還是個尚未及冠的孩子,又吐了口鮮血,怕鬧出人命,便沒再下手,啐了一口:“呸,真不禁打。”
轉過頭,惡狠狠的對秀秀恐嚇道:“你就是那欠了錢逃之夭夭的卑鄙小人的女兒吧,你爹爹也真不是個東西,欠了我們一大筆錢卻自個兒逃走了,這地契早已抵押給我們,宅子我們就收了。”
轉眼看到看秀秀旁邊的棺槨,“你們把這副棺材早些埋了,看著晦氣,而這宅子恐怕也不夠還債的,看你還有幾分姿色,那就把你賣去那煙花柳巷之地!父債子還!這就是你的宿命!兩日後我們再來!”說完就走了。
秀秀聽到後渾身顫抖著不知所措,只能木訥的流著淚。聽到麻呂喚她,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麻呂望著淚如雨下的秀秀,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來,裝作沒事的樣子,安慰起秀秀來。
她此刻的無助,他懂,因為他曾經,也是如此走過來的。
他對她說,“丫頭別怕,還有我。”這是他一直想對她說的話,此刻終於說了出來。
秀秀聽到這句話忽然抬起頭,眼中的淚越流越多,他手忙腳亂的幫她擦拭,她卻一下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