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子服的堂姊夫,是個劍客,也是個走南闖北販絲買綢的大商人,為人性格爽脆俐落、扶弱鋤強,是個頗有任俠之風的豪情男子。
洛陽王家是一方殷富地主,和江南絲綢大王蕭家三代世交,關系匪淺,尤其在王家大老爺將寶貝女兒嫁給蕭家三公子後,兩家的往來更是親密了。
不過蕭愉舟雖然是大老爺的女婿,他卻和子服──王家二老爺的獨生子──極談得來,兩人名為堂姊夫、小舅了,實際上卻和親兄弟一般好。
所以每當蕭愉舟經商路過洛陽,總是會特意上門來敘敘舊。
王二老爺雖然在三年前去世了,但是王二夫人雲娘是個賢慧能幹的女子,單憑一己之力將王家的財富累積得更豐厚。可難得的是,她對於佃農下人和左鄰右舍都是非常好,王家二奶奶惜老憐貧的慈悲名聲早已傳遍全洛陽。
此刻,雲娘正親自為貴客布點心斟茶呢!
「愉舟,你這趟走得可真遠哪。」她慈藹地笑著,「打從西疆經洛陽回江南,足足得走上大半年吧。」
「還好,總算是一路平安。他微笑回答道,濃眉輕挑,「對了,嬸娘,子服近來可好?」
雲娘兩鬢已略見銀絲了,聞言又是歡喜又是感嘆,「這孩子還是一樣,體貼入微、溫文好禮,可是太痴了些,我真擔心以他這樣的性子,將來可怎麼辦才好?這王家偌大的家業,他要怎麼擔呢?」
「子服弟弟為人儒雅真情,老天自會庇護他的。」愉舟喝了口茶,笑道:「嬸娘該歡喜,現今世道像子服這樣寬厚痴心的男兒不多了。」
雲娘感懷這:「我何嘗不歡喜呢?只是我年紀已大,他總不能永達當個天真無邪的公子哥吧?」
「子服文采風流、才華橫溢,將來說不定中個文狀元光耀門楣呢,嬸娘也不必太操心。」他吃了塊核酥,再啜了口茶,「反倒是我們這些粗漢子,只懂得舞刀弄槍的,大字卻識不了幾擔子,我們才更該擔心呢。」
「愉舟,你實在太過謙了,你長袖善舞又精商謀略,像你這樣的兒子是誰都想要的。」雲娘笑道:「我就跟你娘聊過,咱們這兩個兒子真該換過才是,江南多文人,適合我們家這個書呆子,洛陽多遊俠,配你這個商俠是再合適不過了。」
愉舟忍不住哈哈大笑,「嬸娘說得是,我娘也要我多跟子服學學,她說我太粗線條了,一點都不像子服那麼細膩體恤。」
雲娘聽著他對兒子的贊賞言語,歡喜得臉兒都紅了。「說的是哪兒的話,是你娘不嫌棄哪!」
「堂姊夫!」說人人到,渾身雪白衣飾、修長俊秀的子服匆匆奔進,眸子綻著喜悅的光芒。「你幾時來的?怎麼不讓人早些通知我?」
愉舟連忙站了起來,興奮地握住他的手,「子服,我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長得越來越好,連身形都快比我高了。」
「堂姊夫,你這次來打算待多久?」他玉臉發紅,緊緊地攢著愉舟的衣袖,「你說過要與我秉燭夜話促膝長談的,可不許再抵賴了。」
「子服,我真的很想多留幾日,可是就快過年了,我得趕著回去江南,子鳳還等著我團圓。」一提起愛妻,愉舟滿面風霜全化成了柔波似水。「我答應她,今年要帶她去賞花燈的。」
子服滿是欣羨,「堂姊夫,你們夫妻鷂蝶情深,真教人羨慕。」
「你也快快娶個美嬌娘進門吧,嬸娘想來也急著抱孫子了。」
「美嬌娘?」他溫文地笑了,略顯悵然這:「世上多是痴情種,何處尋覓美嬌娘?」
愉舟看了雲娘一眼,詫異道:「子服是受了什麼刺激?莫非他心裡已經有了意中人,卻沒有法子相守在一起?」
雲娘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不是的,如果真是這樣就好辦了,偏偏他的眼界高,無論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小姐,或是珠寶大戶的閨閣女兒,他一個也看不上眼。洛陽城裡有名的王媒婆已經來我們家走過好幾遭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做妻、做妾,可他就是不願意。」
她這個做孃的也真委屈,眼看上門的都是一些別人求也求不著的婚寧,他卻迫不及待把這些天賜良緣往外推。
唉,看來他們王家想要有小孫子,是「八十歲老太太生孩子」──有得拚了。
「娘,」子服看著娘親,笑容有些無奈,「我不喜歡那些嬌滴滴、被寵上了天的千金小姐。」
「你又知道人家嬌滴滴,被寵上天啦?」雲娘雖然疼兒子,可也受不了兒子的怪癖。
「可想而知。」
雲娘瞪了他一眼,莫可奈何地轉頭道:「愉舟,你該知道我這個做孃的為何會擔心了吧?」
偷舟忍不住笑了,親暱地攬著子服的肩膀,蒲扇大手豪邁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哈哈!嬸娘不用擔心啦,正所謂水到渠成,姻緣天註定嘛!」
「咳咳!」子服吞了口曰水,愣愣地點頭,「呃,是啊!」
雲娘搖搖頭,她早對這個痴兒子沒法子了,或許哪天她還得在兒子飯菜裡下春藥,才能「變」出一個小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