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時曾見過吳罰一面,正好是吳罰最難堪的時候。
那時沈白焰高高在上如雲,吳罰汙糟軟爛如泥。
誰能想到那個性子木訥,渾身泥糞的男孩,也有浴火重生的一日呢?
往事在沈白焰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合了帖子,對宋稚道:“他的夫人會來見你,我在外院見他。”
宋稚點了點頭,眼見著沈白焰離去,又吩咐了流星幾句,“流星,請那位吳夫人在廳堂裡略等等。”
她又喚了丫鬟來,替自己梳洗,方才與沈白焰鬧了一場,髮髻都有些亂了。
宋稚在這廂梳洗,鄭氏則在廳堂飲茶靜等,側面望去,只像一副靜默仕女圖。
她五官纖巧,鼻小又翹,嘴如菱角,而且肌膚顏色極好,渾身如雪如玉,唯臉頰和鼻頭,不點朱而微紅。
鄭氏進門時,雀兒望了她一眼,只覺得這位夫人像個玉兔仙人。
鄭氏早聞沈白焰大名,也知他有一位嬌滴滴的夫人,美如珠寶,叫沈白焰只寵她一人足矣。
不過驟然見到宋稚時,鄭氏的眼眸還是亮了亮
她五官肌膚體貌皆挑不出錯來,唇瓣噙笑,脖頸纖長,行走時有扶風弱柳之態。
美人難得,美的有韻致更是難得。
“早聞王妃貌美動人,百聞不如一見。”
她眸中不掩驚豔之色,一見宋稚就展露笑顏。
只是口齒不大靈便,說話有些支支吾吾,像是來之前,就將這話在心裡反覆揣摩過的,顯出幾分小家子氣的侷促感。
宋稚對此讚美早已習以為常,瞧見鄭氏人如雪女點紅唇,頗有幾分難言的美感,倒是略感驚訝,道:“吳夫人謬讚,瞧著你肌膚顏色甚好,可以說是萬里挑一。”
鄭氏點頭躲開宋稚的視線,如一隻膽小的小兔,道:“我這算什麼,小時候姊妹們都說我是雪妖。”
其實她們說得比這難聽多了,鄭氏是冬日誕生,她們便說鄭氏是隨冬雪而來的雪鬼與她生母苟合所生下的。
“雪妖?”宋稚走到上首坐下,直白道:“必定是嫉妒。”
鄭國公府裡那堆女兒的事情,菱角曾當做閒談講了一些與宋稚聽,宋稚聽了只覺十分慶幸,自己還算是走運的了。
宋稚的話叫鄭氏猝不及防,那張膽小謙恭的皮子險些裂開了,她抿著嘴角,道:“夫君今日有要事求見王爺,叫我一同前來,向王妃請安。”
宋稚不知鄭氏深淺,只含蓄微笑著。
鄭氏顫顫巍巍的端起茶盞,只飲茶,不說話,似乎是個寡言少語的性子。
“你家的三姊姊鄭燕如,倒是常與我有來往的。不知你在家排行多少?”宋稚挑了些家常話題,道。
“十五。”鄭氏聲音略略提高,又縮了身子,謹慎道:“王妃若不嫌棄,可叫我十五娘,我孃親就是這麼叫我的。”
“十五娘。”宋稚喚了一聲,就見十五孃的眸子水盈盈的望過來,她暗自咋舌,‘這眸子瞧著的若是男人,骨頭都該軟了。’
“公主,公主。”茶韻的聲音越來越近,宋稚毫不意外的瞧見蠻兒小跑了進來,茶韻可攔不住她。
宋稚揮了揮手,示意茶韻下去。十五娘連忙起身,給蠻兒行禮,輕道:“公主的樣貌真如小仙童一般,像娘娘更多些?”
“只一雙眼睛像我罷了。”宋稚攬過蠻兒,讓她站在自己身邊。
蠻兒雖知道旁人在議論自己,卻也不放在心上,自顧自的玩著自己腰際掛著的一個小香囊。
她的舉止自然,態度隨性,一看就是在父母的千嬌百寵中長大的,真是叫人豔羨。
十五娘眨了眨眼,睫毛翻飛,掩住了自己真實的情緒。
“王妃身份貴重,什麼樣的寶物都見過。夫君今日備了一份薄禮,還望王妃不要嫌棄。”十五娘靦腆的笑了笑,像是禮物真拿不出手。
“若是過於厚重的禮兒,我還不敢受呢。”宋稚不知道吳罰今日來找沈白焰所為何事,意有所指的說。
十五娘像是沒聽懂似的,她沒帶丫鬟,便親自給流星遞過去一個紅盒子。
宋稚漫不經心的偏首睇了一眼,一件熟悉又陌生的物件生生撞進她的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