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兒穿著一件薔薇色的舊衫子,乖巧的坐在姜長婉身側習字,說是習字,還不如說是鬼畫符。
小孩子手骨柔嫩,尚未長成,姜長婉只是讓她學一個大概的姿勢罷了。至於真正的習字,得等孩子五歲之後再開始。
“母親,你在瞧什麼?”雅兒寫了一會子,覺得有些厭煩了,便將筆丟開,想尋些旁的事情做。
姜長婉偏首瞧著雅兒,笑容雖溫柔,卻莫名有種哀婉之意,只聽見她道:“我想看看這茱萸果子上的雨珠兒,哪一滴會先落下來。雅兒來與母親打個賭吧?”
雅兒聞言亦抬首去瞧,是選這最尖上這顆茱萸果子好呢?還是選最紅潤飽滿的那一顆呢?
正在雅兒偏頭細想之時,只見這樹枝上又飛來一隻野雀兒,它輕巧的落在了樹枝上,雅兒稍吸了口氣,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她輕輕的說:“鳥兒好輕,水滴還在。”
這隻野雀兒有著漆黑的小腦袋,鵝黃的胸脯,眼下方似有一小塊月白色的半圓。
“這是什麼鳥兒?”雅兒像是怕自己的聲音驚著了雀兒,依舊捂著嘴道。
姜長婉略想了想,不大確定的說:“似乎是金肚子。”
“金肚子?”雅兒大概是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貼切,便朝鳥兒連連喚了幾聲,“金肚子,金肚子。”
這雀兒竟也真的朝雅兒啾啾了兩聲,作為應和。
“你可要輕些,別弄掉了雨滴。”雅兒將一雙小手卷成拱形,對雀兒喊道。
這番童趣的舉動,也只有孩子才做得出來了。
雀兒似乎懂了,它的小爪子牢牢的抓著樹杈子,只謹慎的轉動著小腦袋。
雅兒放下心來,仔細挑選著她看好的茱萸果子,片刻之後,她伸出小手指著最尖處的一顆茱萸道:“那顆先落。”
姜長婉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卻聽見一陣清脆的鳥叫聲。
樹上的雀兒應和著叫了幾聲,小爪子一蹬,便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一陣微雨就發生在短短的瞬間,茱萸果子上的水珠悉數墜落,賭約便也算不得數了。
雅兒懊惱的‘唔’了一聲,卻見姜長婉目光空洞的望著半空,半晌才道:“金肚子向來是成雙成對的,早該想到的。”
雅兒此時心思已經被紙上一滴形似假山的墨跡吸引住了,並沒在意姜長婉說了什麼,就算是她聽見了,小小的一個孩子,也是沒辦法理解其深意的。
前些日子,周夫人忽然一病不起,以自己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在人世間久留為由,強壓周決納了孫芊芊進門之後,姜長婉與周決之間便生生添了一道嫌隙。
孫芊芊一進門,周老夫人就像吃了靈丹妙藥一般,瞬間生龍活虎起來。她自說自話,只道是‘沖喜’的緣故。
姜長婉也是掙過的,她的嫡母應氏曾藉著某日與周老夫人吃茶的時候,表達了自己的不滿。豈料周老夫人竟讓媽媽拿來一張謄寫的藥房,那便是吳大夫開給姜長婉的那張!
原只是體熱需調養的方子,在周老夫人口中將三分說成十分,彷彿姜長婉隨時都會暴斃一般。
應氏不明就裡,又聽周老夫人身邊的媽媽將若泉偷偷出府抓藥的情景說得活靈活現,心裡一下失了主意,略坐了坐便去尋姜長婉。
姜長婉聽到此話,這才知道周老夫人又陰了自己一把,現如今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姜長婉心知宋稚原是好意,誰人又能想到這方子竟成了周老夫人手裡最好一條理由呢?
她雖沒說,但心裡對宋稚有了些許的埋怨,王府也是許久不去了。
直到今日從孃家嫂嫂那邊聽說了,太后娘娘親自賜了一名宮女給沈白焰做妾室的事情。
而且那妾室來頭不小,推舉不得。
姜長婉口中替宋稚打抱不平,心裡卻是有了一絲詭異的快感。這心思太過齷齪,姜長婉不敢細想,也不敢多想。
“夫人,都使說今日晚膳在咱們院裡吃。”若泉走了進來,道。
雅兒快樂的歡呼了一聲,姜長婉只平靜的道:“那便讓小廚房備些他喜歡吃的吃食吧。”
若梅早些時候已經來報,孫芊芊今日來了月事,定是不能伺候周決了。
姜長婉在心中輕嗤一聲,‘我竟也成了個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