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秋日,天氣爽朗,不熱不燥,又無沙塵,是一年中最舒心的日子了。
可這舒心的日子也只有那富貴閒人才有時間品味,深深庭院之中負責灑掃的的婢子們可就煩心了,黃葉怎麼也掃不乾淨。
青竹掃了一上午,不過是喝口水的功夫,一回來又是一地的落葉。
她有些氣急敗壞的揚了揚笤帚,餘光見茶韻抱著幾隻粉白相間的月季從廊下走了過來,連忙捏緊了笤帚繼續掃地。
青松被擼了差事,被髮賣到另一戶人家去了。她可不想步其後塵!
青竹前日出府在街面遇到她,被她強拉著訴了幾句苦,才知道那家人門風不正。她被那家的老爺玷汙了清白身子!那家的主母性子又烈,容得下爬床的丫鬟,但容不下多一房姨娘。
所以她現在還是丫鬟,每日還是要做活計,時不時還要被老爺侮辱,受主母編排,與從前在王府的日子相比,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青竹與她一同進府,見她落得如此田地,難免心有慼慼焉。再加上茶韻對她本來就有成見,這每日的活計更加不敢鬆懈了,生怕被茶韻揪住了錯處,也叫發賣到別處去了!
茶韻睇了院中的青竹一眼,見她那副鵪鶉般瑟瑟縮縮的樣子,在心裡輕嗤一聲,也懶得理會了。
“夫人,給您送花來了。”茶韻走進內室,對著正在看書的宋稚福了一福。
宋稚抬眸望了一眼,見今日的花形繁茂,顏色素雅,別有一番韻致,心下已經是滿意了,對茶韻道:“怎麼是你來了,合該是茶香的差事才對。”
“月季堆裡不知怎的冒出來個紫色的花苞兒,成了她的寶貝,日日守著,待那一日開了要奉給夫人看呢!昨個晚上睡得好好的,非說自己聽見雨聲了,半夜爬起來去苗圃看這花兒,結果寒氣侵體。今早上就發了高熱,連床也下不來了。”
她們這幾個一等丫鬟在宋稚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不愛花的也成個花迷,更別提日日侍弄花草的茶香了。茶韻總是笑話她,說她不必許人家了,嫁給花花草草倒是好!
“這丫頭,性子裡就是有股子痴!”宋稚嗔了一句,“請過大夫了嗎?”
“夫人放心,大夫說茶香身體底子好,已經餵了藥下去,想來明日就能大好了。”茶韻笑道。
“那便好,叫她養好了病再做事。可弄傷了身子。”宋稚細細的囑咐道,眾丫鬟心中都熨帖極了。
逐月和流星去私庫取花瓶,回來的時候雙雙把花瓶藏在身後,宋稚納罕道:“這是做什麼?”
“夫人猜猜,我們誰選的花瓶會更合你心意?”流星與逐月以一個荷包為賭注打了一個賭。
宋稚不禁啞然失笑,“你們若是讓我選,也得讓我瞧見模樣呀。”
逐月和流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將花瓶拿了出來。
只見逐月選得是一個琉璃細頸的窄瓶,而流星選得卻是一個粗拉拉的陶土罈子,表面還坑坑窪窪的。
宋稚睇了逐月一眼,乾脆的指了指流星手上的那一個。
氣餒聲和歡呼聲同時響起。
“夫人,為什麼呀?”逐月知道宋稚喜歡素淨些的東西,可流星挑的那一個陶土罈子雖說亦有一種粗野之美,但擺在這房中,實在是顯得不夠雅緻。
“少即多。”宋稚將月季花枝修建的長短不一,這樣插進花瓶中時就會顯得錯落有致。
見逐月仍舊是一副不解的樣子,宋稚一邊撥弄著花草,一邊道:“你可還記得咱們院子的月季?月季不像連綿的草花能呈現壯麗,月季一旦繁密起來,會叫人頭暈。”
逐月不禁想起花房的月季來,一邊的滿滿當當的擠在一處,誠如宋稚所言,叫人眼暈。
而後院的那叢在宋稚指點下打理過的月季則不同了,只在臥石邊上有三兩株,旁逸斜出,枝幹葉子也單薄的很,幾乎一眼就數得清,但卻滿是疏麗的美態。
逐月想了一會兒,朝宋稚福了一福,含蓄一笑,道:“夫人,受教了。”
“你可得記著欠我一個荷包呀!若是沒時間做荷包,叫蘇崢給我從外邊帶包金豆糖也就抵過了。”流星一說完,就往宋稚身旁躲,怕是知道逐月惱羞成怒。
“夫人,你看這嘴壞的丫頭!”逐月又羞又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流星,”宋稚刻意拖長了聲調,有些狹促的說:“流星說的也沒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