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你在我的書房裡,放棄修改志願的那一刻,我就又重新活了一次。”
他輕聲地:“所以我知道你在做什麼,將要做什麼;我知道你並非善類,知道你的冷血和自私,知道我會再次親手了結你。”
“——後來,也知道了你不是他。”
他想自己的語氣應該是很溫柔的,畢竟他不捨得讓陶柚受到任何驚嚇。
可惜事與願違,陶柚似乎還是嚇著了。
他圈住陶柚的手腕,輕輕按揉內側柔軟的面板:“你很緊張嗎?”
“沒有……”
陶柚只是搖頭,但顫抖的聲線出賣了他。
“我本來是想等你親口告訴我的,”裴於逍握緊他的手,“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想走?”
話音剛落,陶柚就猛地戰慄了下,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裴於逍以為自己說中了,心裡更是一陣酸楚:“為什麼啊?”
他開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線,不甘心地質問著:“你想家,你想媽媽,想你的親人我可以理解,我都可以理解的……但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呢?”
“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說就想一走了之,那我呢?”他雙眼血紅,帶著一種驕傲被碾碎後的落寞,脫口而出:
“我就不值得你一丁點留戀嗎?”
這一句沒能再收住情緒,陶柚很明顯地顫了一下。
他臉色蒼白,被接踵而來的訊息砸得頭暈目眩,孱弱的身體狀態不足以支撐他進行細致的思考。
他反握住裴於逍的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袖,嘴唇開合,卻徒勞地沒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裴於逍再也抑制不住了。
知道陶柚還是他愛的那個陶柚時有多狂喜,緊跟著就有多後怕。
他不敢想象陶柚如果只是短暫地來到他的世界裡,又突然消失,只留下一具空曠的去殼,他會有多崩潰。
如果真是那樣,世界上除了他甚至都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具身體裡曾經居住過的,那麼讓人為之心動的靈魂,最後消失了。
別人會不會察覺到不同?
“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裴於逍撐著陶柚的肩膀:“我喜歡你啊,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喜歡得滿腦子什麼都裝不下就只能看著你。”
渾身的血液往頭頂沖,一直以來維持的冷靜一旦開了個小口,就決堤一般傾瀉。
“我也是瘋了,明明也沒什麼潔癖但就是非得想等到把一切都解釋清楚才告訴你,還神經兮兮搞什麼狗屁儀式感,喜歡一個人要什麼儀式感啊!”
“我等了那麼久,等到最後就是你差點從我手裡跑掉!”
“可是陶柚,這麼久了,你難道就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
“你真的就,一絲一毫都察覺不到我那麼喜歡你嗎?”
“還是說你知道,你知道,但還是決定一聲不吭地離開我?”
他迫使自己壓低聲量,喑啞地“我對你來說,就那麼那麼的無足輕重嗎?”
陶柚搖頭,不知道是不是被嚇著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慘白著臉似乎都快要坐不住了。
裴於逍將他託在懷裡,給他抹掉眼淚。
“乖,不哭了。”他輕聲哄著,“就算無足輕重也沒有關系,我不會讓你走的。”
裴於逍知道自己搞砸了。
他原本是想深情地、得體地,在一個充滿花香和日光的地方向陶柚表明心跡,讓陶柚看見的永遠是他最完美,最有風度的一面。
可事實永遠不能盡如人意。
他最終還是以如此不堪的姿態,用最自私醜惡的話語玷汙了最純淨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