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怕是不行,這次去京城的人少不了,到時候路上的客棧滿了,我便去大車店也能擠擠,你現在雖然出了月子,可到底是動了元氣,冬天不宜受涼,這次去了還得等著發了榜,不中也就罷了,還能早些回來,若是有幸得了功名,便要在京城裡等著吏部的安排。”
前後加起來這一趟出門至少也得半年才能回來,家裡還有兩個剛才生的孩子,她的確無法離開這麼久。
“那夫君還是早些啟程吧,如此路上的人也少些,讓祿安跟著你一起過去,路上也有個照應,到了那邊還是賃個房子更為方便。”
說著,姝奕心裡終於生出幾分又要分別的惆悵,次日一早,他們早早起來梳洗完就去院子裡收拾東西,家裡的人都還沒有起,也是因為大伯母和祖母夜裡要照看孩子,這些日子早上起的也都不是很早。
所以姝奕今日故意早起,長輩幫著帶孩子已經十分的不易,她也不能將其他的活計全都丟給旁人,這些事兒她也不是做不來或者不會做。
於是林春花和江王氏抱著孩子起來的時候,姝奕帶著江林木和祿安都已經把早飯做好了,她們眼裡有著幾分驚訝和欣慰。
一家人吃著早飯,江林木將自己的事兒也說了一下,他需要去趟府城拿上路引,再去書院裡拿上夫子的保書,直接從府城出發去京都。
江二海喝了一大口粥抬起頭來說道:“昨晚村長走之前和我說提了一嘴,說是咱們村裡也得出保人,他算作一個,讓你得空去找他那保書,到時候族裡也會出人擔保。”
大晉的科舉制度十分嚴苛,雖然因為朝廷初建沒幾年國庫虧虛捐官常見,但正途上的科考卻是尤為的嚴格。
考童生只需要同窗之間二人互保即可,考秀才也是如此,可考舉人便需要官學出推薦信,三位秀才互保的基礎上,還得有一位舉人幫著作保,但等到參加春闈的時候,便需要書院的一位師長作保,府衙出具推薦信和路引,戶籍村子須得三人以上出具保書,若是此人科舉之中作弊,這些擔保之人皆有欺君之罪。
故而也有不少的舉人,因為湊不齊這些保人和保書,遲遲沒有參加春闈,甚至在當地的縣衙裡,隨便謀個主簿的差事也就罷了。
這次江林木走得遠,也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去這麼遠地方,江二海想陪著兒子一起去,可多一個人,這一路上的開銷就多出一份。
在面對這樣的現實中,江家人沉默了下來,這一次去的是京都,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府城,在府城裡一百兩銀子算是大錢,但到了京城,這點錢也已經不夠看的。
就像江林木所說,每年大考的時候,京城周圍的房子也都會漲價,客棧更是一天就得一兩銀子的價錢,當然也有大車店或者很便宜的野店,可那些都在京城之外,人多繁雜也沒有一個可以安心溫書的環境。
最後敲定江林木只帶著祿安,這樣兩人路上有個照應,走到哪裡也可以開一間房就行。
林春花和家裡人也都開始忙碌起來,這次出門去的地方遠,需要準備的東西也更多一些,姝奕幫不上多少忙,只好自己一下看著兩個孩子,讓祖母和大伯母騰出時間幫著準備。
姝奕看著她們坐在一起討論著,尋思半晌說道:“祖母,大伯母,這次夫君是去進京趕考,雖然去的時間久,可大多數的時間卻都在趕路,且京城裡規矩多,到時候租了房子,或者住在客棧,帶著東西太多也不方便。”
林春花和江王氏剛才商議半天,也是在發愁給江林木準備些什麼,這會兒聽到姝奕這樣說,二人也都看向她,曉得她這是有了主意。
姝奕輕輕搖晃著木質的搖床,裡面小小的兩個娃娃睡得酣甜,見她們都看向她,姝奕便說出來了心裡的打算,“衣服被褥讓他們帶著,等著到了京城正好過年的時候,這厚衣裳和被褥自然少不了,其餘的的東西我尋思著也不用帶了,若說吃的東西即便是帶著,他們路上也沒法做,反倒不如多給他們二人身上帶些銀子,走到哪裡餓了就去買些現成的吃得了,聽聞每年春闈的時候,京城裡的客棧價錢都被抬到了一兩銀子一天,想來這租房子也不能便宜了。”
江王氏下意識的看向自己婆婆,林春花聞言也低下頭思忖著,“奕兒說的對,帶哪些東西也是累贅,如此這兩日多給二郎和祿安做兩雙鞋,棉衣也都漿洗好了,讓他們帶著,被褥個各帶一套,我原想著讓他們趕著家裡的牛車進京,可如奕兒所說,到了京城還不曉得什麼光景,這房子小了住得下人住不下牛,倒不如讓他們在鎮上買一輛驢車,等著 到了京城有地方就先養著,若是沒地方養驢,就找個牙行賣了,如此也不用費心,等著回來的時候,或是租車或是再買輛驢車也都行。”
今年又是一個豐收的年,加上去年賣糧食的人錢,林春花手裡也攢了不少,雖然家裡蓋了瓦房,可姝奕給的五十兩到如今都沒花完,湊一湊也能湊出來八十多兩銀子。
不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家裡人也輕松不少,按說這個時候江林木該專心溫書,為春闈做準備,可這次姝奕的離愁轉到他的身上,隨著時間不要的推移,江林木那坐立難安的樣子,也看在了全家人的眼中。
他每日都像條尾巴似的跟在姝奕的身邊,偶爾還會坐在床邊盯著熟睡的孩子看,林春花曉得這次姝奕生孩子的事兒,給他嚇到了。
可姝奕更擔心他這副樣子,會影響到他考試,看著離著啟程的時間越來越近,姝奕不得不找他坐下來談談。
“要不這次我陪著你去吧,讓祿安留在家裡幫忙。”左右也是兩個人,這樣出行要花費也和之前沒有什麼兩樣。
江林木看著她眼裡的擔憂,沉默的神色越發顯得他那張臉冷淡,逐漸的江林木也反應過來,她的擔心皆是源於這兩日他的態度。
想明白她為什麼擔憂之後,江林木低下頭開始反思最近這些日子的行為和態度。
“不用,還是讓祿安跟著我一起過去就行,你在家好好養身子,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許是怕姝奕擔心,也許是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異常,在第二天開始,江林木早起開始便在溫書,又回到了曾經在書院裡時的節奏。
又過了五六天,江二海趕著一輛驢車回來,這是他特意去鎮上挑選的,車也不是大鬥車,而是帶著車棚的,這樣的車廂更是個坐人,便是冬日裡趕路也不會被風吹著。
驢車買回來,也離著江林木趕往京城的日子不遠了。
往京城走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不似往常去府城那般天不亮啟程,這人家裡眾人雖然早起,卻也沒有著急著送他,姝奕和江王氏一起在灶房裡包了餃子,一家人坐在一起不要慌不忙的陪著江林木吃完早飯,這次將人送上車。
“夫君路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到了京城記得給家裡寫信。”說完她從袖袋裡拿出一個小錦袋,“這個你隨身帶著,記得身上那兩件灰色的衣服路上千萬別洗別碰水,若是到了京城有什麼事兒,就寫信和家裡說。”
她雖未說明“事”是什麼事,可江林木懂了她的意思,這是擔心他身上沒有錢,到了京城無處落腳。
“曉得的,你和阿奶在家裡也要照顧好自己,京城的事兒一完我們立馬就回來。”
“好,時辰不在早了,夫君快些啟程吧。”
這次她神色冷靜很多,也沒有之前那樣的不捨,這一切也都看在了江林木的眼中,他心頭突然就生出幾分落寞來,握著姝奕的手卻遲遲不松開,一雙眸子也冷冷清清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