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太郎是他第一個學生。
緒方嚴一非常非常、非常珍惜他來之不易的第一個學生。
更何況這個學生如此的天才,如此的刻苦,他可以在和老師見面的第一天把老師上個月和五年前發表的學術論文通通倒背如流再附上見解,可以做他最得力的助手,可以用孺慕的目光望著他,讓緒方嚴一想起他家中和森林太郎同歲的獨子。
森林太郎的目的達到了,整個緒方家都是對他敞開的,醫學界張開懷抱擁抱這位年輕的天才,天知道上一個拒絕森林太郎的教授理由是他年少輕狂鋒芒畢露,難成大器。
森林太郎也喜歡這位老師,像父親一樣的老師。
假期他應老師的邀請去長野縣的洋館度假,從此每年的長假都是他最期待愜意的時光。不用再回島根縣的老家聽迂腐的父親擺封建家長的架子,獨子的日益長成讓這位曾經為他驕傲的父親産生了危機感,開始愈發注重大家長的權威,開明的思想變成了呵斥威脅。森林太郎冷眼看著,最後的孝道禮儀讓他體面的留下書信,再沒回去過。
但諏訪湖邊的洋館是不一樣的。
老師師母慈愛,老師在上中學的兒子和他同歲但同樣聰慧,而且性格更活潑一點,兩個人剛好互補。
諏訪湖,他和阿通一起游泳一起眺望過的諏訪湖。
……阿通死了。
森鷗外閉上了眼,黑色的豪車緩緩駛進黑夜,趁著夜色一路疾馳,終於來到了長野縣。
看到報紙上刊登的訃告,森鷗外算好時間趕在最後一天的夜裡來上香。
還有一些事,他要單獨和太宰治的女朋友森雪紀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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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雪紀端莊地跪在靈位前,首先看到的是她流麗光滑的黑發垂在地上,和漆黑的喪服幾乎融為一體。
等把蒲團讓給他坐在一旁時,燭火映照下嬌美豔麗的一張臉看到他時微微動容,然後迅速垂下了眼。
好像認識他似的。
森鷗外想,太宰君應該不是被美色所惑什麼情報都往外說的人設吧。
香畢,森鷗外說:“師妹或許不認得我,鄙人森鷗外,是老師的第一個學生。”
森雪紀微微點頭,“久仰大名,森先生應該知道我的名字,畢竟太宰君和伊藤君就是受您的委託來洋館查案的,對吧。”
森鷗外不動聲色,故左右而言他。
“森雪紀嗎,好巧啊我們的姓氏。”
“是啊,沒想到我一個普通人能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攀上點沾親帶故的關系,真是三生有幸。”
火藥味滿滿,森鷗外本想迂迴一下,結果他的便宜小師妹不領情直接點出來了。
“雪紀小姐訊息靈通,怪不得來橫濱短短半年就發展了自己的關系網,你的朋友各個都是橫濱的人中龍鳳,雪紀小姐能成為中心也必有過人之處。”
森鷗外停頓一下,見森雪紀依舊無動於衷,然後再他說出下半句話時不自覺地雙手緊握成拳,更加溫文了。
“比如說,如何不動聲色地讓梅津寺純子落入你的圈套,讓她滿心以為是她將你拐來橫濱,而非出自你的本意。”
“純子是我的好朋友,她邀請我來她家暫住換換心情,這很正常。”
森雪紀說。
朋友,就是朋友利用起來才順手,二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
曾經知曉緒方嚴一對戰爭無比排斥的森林太郎,也是利用緒方通試圖讓老師迴心轉意的。
結果小計倆被老師一眼看出,把兒子痛罵了一頓後關了他的禁閉。
“既然如此,為何要三不五時地給梅津寺小姐打電話,向她訴說目睹野田教授之死的你有多麼害怕,多麼擔心下一個被患者捅死的人是你自己……明明真正殺死野田正雄的人是雪紀小姐你不是嗎。”
森鷗外溫柔地說:“用異能殺死的。”
他滿意地看到森雪紀眼中聚集起的風暴,平靜的湖水被他打水漂的石子打破。
阿通,這種時候我竟然還能想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