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徽因笑著回頭看她,背影纖細,長發用皮筋隨意地挽起來,奶黃色的圍裙將腰身勒出一個不盈一握的弧度。她略低著頭清洗一把西芹,頸項彎折,同下顎連成一道美麗的弧度。睫毛太濃密,總投下一大片的陰影覆蓋住眼神,雖看不出情緒,但神色認真的樣子格外迷人。
蕭泯然原本收拾好被子準備進來幫忙,她自認打打下手還是能夠勝任的。豈料才踏進客廳就看到陸徽因端著電飯煲的內膽注視孟嫮宜的背影,那眼光太過灼熱和專注,眼睛裡的愛意滿滿幾乎要溢位來。
她悄悄退回臥室坐著,她直到現在還能回憶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剛分過班他遲到了,和程嘉言兩人笑著站在教室門口喊報告。陽光灑了一地,兩個俊美的少年並肩站在一起,一個星目劍眉陽光開朗,一個春風和煦溫柔動人,她聽不見老師說了什麼,她只聽到自己如擂鼓般咚咚咚地心跳聲。一眼萬年,時光是會叫一切面目全非的。她心動的那個男生成長為儒雅有禮的男人,會握著未婚妻的手柔聲安慰,那麼溫暖和柔軟的聲音她聽著都想哭。另一個苦等一人矢志不渝,當初還是看走了眼,以為花心大少的陸徽因卻成了苦情人,在愛情裡煎熬輾轉,最終磨去了尖角稱為守護公主的騎士。
廚房不多時傳來孟嫮宜罵他笨蛋的聲音,陸徽因辯解道:“這油桶上面有油我才手滑倒灑的,這才幾公斤重,還不及一隻啞鈴的重量我怎會控制不住。”
他又怎麼會承認,自己光是看她的側影都會分神?這樣一起做飯的場景他連做夢都不敢想,這麼溫馨,簡直像一對新婚的小夫妻在下班回來後做飯的樣子,幸福讓人眩暈,陸徽因需要非常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從背後抱住她。
孟嫮宜全然不知自己在和一匹狼為伍,她放倒砧板準備切菜,陸徽因搶著要來切。“刀多危險呀,放著我來。”
“你行不行?別動筍,先將巴沙魚切片給我,需要醃製十五分鐘。這裡是蒜和蔥,我都需要一些。”
“蒜要成末,哎呀,蔥就不用那麼碎了。”孟嫮宜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盯著他切菜。好不容易將魚切好蒜蔥備齊,她才摸出一個玻璃器皿開始調變醃料。陸徽因湊過來聞了聞,笑道:“這魚待會兒炸起來一定很香。”
“不炸,做湯。”孟嫮宜加了一勺白胡椒粉,扭頭問他,“能吃辣嗎?”
“能啊,我不挑嘴的。”
“那很好,好養。”孟嫮宜笑,“酸辣口的開胃,今天試一試。”
“我真的好養,你要不要試一試?”
孟嫮宜抬頭看他,一雙秋水剪瞳熠熠生輝,正要開口陸徽因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噓,現在別說,你有漫長的時間來考慮。如果你在意的是過去,只要你不說,我就不問。因為相比較失去你而言,我更在乎的是你的未來。”
“接下來切什麼呢?豆角還是雞肉?”
“當然是雞肉,葷素生熟都要分開切,吶,現在先洗一下砧板。”
“喔,你懂好多。”陸徽因從她手裡搶過砧板擰開水龍頭,“我來吧天冷了水涼。不過你是不是考慮一下裝一個供應熱水的熱水器?”
“我自己做了一個類似小廚寶的玩意兒,這兩天再檢測一下安全效能就拿回來用了。”
陸徽因很驚訝,“你什麼時候成了學霸?”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孟嫮宜說得很自然,彷彿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沒告訴你嗎?我已經投身科研行列了,萬般金錢如糞土,一心只為華夏強。”
“我為你感到驕傲。”陸徽因沉沉看入她的眼裡,“我來保家衛國,你來科技強國,我們是不是很搭。”
不知是他天賦異稟還是雄性在求偶時各項潛能均能突破上限,無論話題說到哪裡他總能和愛情扯上關系。
一頓飯在孟嫮宜不斷糾正和陸徽因的享受中做足了兩個小時,蕭泯然被喊出來的時候幾乎要扶著牆,她一天沒進食全靠這一餐補充能量。她悠悠地看著陸徽因止不住揚起的嘴角更加怨念,哼,現實果然像歌裡唱的那樣,你的美好背後,總有人在忍耐和成全。
陸徽音隨母親喜歡喝湯,對那道酸辣口的番茄巴沙魚湯十分青睞,連喝兩碗還是不夠過癮。蕭泯然笑話他,“你不會是餓了一天過來的吧,好歹也給我留點呀。”
“你多吃肉這樣才有力氣做手術。”陸徽音說歸說,還是放下了湯勺去夾筍絲裡的肉片,爽滑鮮嫩,他不得不贊嘆道:“孟嫮宜你真是好手藝,這樣的菜吃過一次絕對會想念的。”
“嘖嘖,這下好了吧,不僅是心,連胃也一起淪陷了。”蕭泯然搖搖頭,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
陸徽音裝作沒聽見,瞥一眼神色如常的孟嫮宜低頭扒拉兩口米飯。“蕭泯然,如果醫院那邊找你麻煩的話,我可以介紹你換到省立那邊去。”
蕭泯然聞言扭頭看了看孟嫮宜,又轉回去看他,說不感動是假的,她只是沒想到陸徽音會幫他。“謝謝。慄主任上午給我打電話說了,醫院可能會給我個處分,事情不大。”
“那就好。”
吃完飯已十點多,蕭泯然幫忙將碗筷收進洗碗機,輕輕一點還能消毒,蕭泯然不斷贊嘆孟嫮宜的明智。
孟嫮宜將陸徽因送下樓,陸徽因發動汽車不肯離去。直到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又新增了微信好友。
“行了跑不掉了,快回去吧。”
“好。”陸徽因收起手機看著她,“你說我不瞭解你,的確是。這也正是讓我非常難受的地方,我一面十分渴望成為你生命的一部分,事事參與樣樣好奇,想了解全部的你,想知道你牙牙學語時的糗事,想知道你亭亭玉立時的煩惱,還想知道你的喜好和憎惡,想在你受委屈的時候替你出頭,在你獲得成就的時候為你慶賀銘記,太多太多了,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可我也知道尊重,如果你肯說那我會聆聽會安慰和心疼,如果你不肯,我絕不會問。我希望你能走出來,未來那麼廣闊,你曾遠渡重洋又回來,為什麼還放不下呢?我不介意,你能不能也釋懷?”
孟嫮宜怔忡半晌,她無恥依附顧森之的這段過去真的是說不提,就能過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