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械司隸屬兵部旗下，研製軍事武器，裡面研發的人皆是從各地選拔上來的巧匠，因要絕對機密，所以軍械司的位置在兵部大院的角落裡，說來倒也寒磣，這訊息也比其他地方滯後許多。
出來相迎的正是副司長王立：“程大人，什麼風把您吹到我們這寸草不生的軍械司了？”他尚不清楚程正被抓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已被供出，還以為只是禦史府的例行檢查。
程徹睨了他一眼：“此地寸草不生，你就敢去私宅尋花問柳了？”
我朝有規定，這任職官員未休沐期間，狎|妓一經被發現，將杖打二十。可往年禦史臺巡檢，皆是底下的人過來做做樣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放過了。
今日竟是禦史大夫親臨，特別是程徹這眼神，如冬日屋簷下的冰尺，讓人不敢對視。王立忙低頭，按照以往的模板說道：“大人說笑了啊，小人一直克盡職守，不會去那煙花柳巷之地。大人腳乏了吧，不如進門喝杯茶，我們慢慢說？”
程徹冷哼一聲：“還撒謊？！”
這三個字不僅把王立嚇得雙腿直顫，還讓沈清心頭一跳，她怎麼感覺自己也被審判一樣，只能低頭不語。
程徹繼續說道：“本官若沒有實證，t怎麼會跑來你這？兩月前的程正私宅，你沒去過？”
王立“噗通”跪地：“大人，我一直都潔身自好，只會在休沐時去去清宴坊。”
“兩月前，那真是我第一次在辦公期間去的私宴。因那程正發來邀請貼，說這是一場睹寶宴，每位賓客都得帶一樣上等兵器進行評選，我又對兵械十分痴迷，便好奇地去了。雖然在之後，確實也經不起誘惑......”
“所以你就帶上弦上箭去赴宴了？”程徹打斷了王立的話，這人經不起嚇，稍一用力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吐露出來，不過他今天也不是來抓王立吃酒狎|妓之事，所以對他餘下部分的情節不感興趣。
王立驚恐，大人這都知道了？他說話也不利索了：“對...對....是.....是.....大人......”
程徹略有不耐，將王立一把拎起：“把舌頭捋直了給我說話。之後，你把弦上箭交給了誰？”
王立搖頭，謹小慎微，在程徹的手心裡如同小雞：“大人，私宴結束後，我就將弦上箭好好放起來了，未外借過。”
程徹微怔：“你的意思是，弦上箭一直在軍械司？”那女子所中之箭從何而來，從私宅上搜尋到的那根箭簇從何而來？
程徹腦中閃過一個想法，頓覺不妙。
“王立，你去把那弦上箭拿來，給我看看。”
半頃，王立手中拿著一支通體漆黑的箭簇端給程徹，沈清也湊過去看，這和哥哥所中那支粗看一致，但細節上不一樣，這支更粗獷一些，箭頭更厚重，槽更淺些，但哥哥所中那隻箭簇更輕盈。
沈清看了一眼程徹，臉色掛霜，想是，他在私宅發現的箭簇也與這不同吧。
聽他喃喃道：“不好，看來是有人仿製這支弦上箭，進行改良了。”
爾後偏頭，正色問道王立：“在筵上，可是有誰格外關注此箭簇？”
王立思忖片刻，說道：“這弦上箭乃鐵簇製成，且有三翼，制備精妙，十分罕見，所以私宴上人人都把玩欣賞過，並未有格外突出者。”
“但有一人讓我印象深刻，他所拿之物也出自西域——朝天刃。旁人不知，我可是很清楚，我朝工匠還未有能制此刀者，便留意了下他。問他此刀來源，他只留下機緣所得。”
程徹道：“那人是誰？”
王立蹙眉:“怪就怪在那人帶著個面具，只看得面具下的一雙鳳眼。我後來也去問程正此人來歷，他說此人就是這個宅子的上一個主人，每次見他都是帶著個面罩，具體何人，他還和我故弄玄機，說他簽過保密協議，不可說。”
上一個主人？沈清理了理思緒，所以此人透過王立見過弦上箭的真身，在這兩個月內委派西域的工匠進行了改良，那身負箭傷的女子包括他哥哥，中的都是改良後的弦上箭。
這個戴面具之人因為對私宅地理位置極為熟悉，把那六名女屍拋擲小樹林，趁機栽贓給程正，將訊息在京城內擴散，因程徹是程正的哥哥，把官民矛盾再一步激化，這時候再坐收漁翁之利，無論程徹有沒有破此案，都會騎虎難下。
會不會他一開始，就是想把這座私宅賣給程正？這步棋，他走了多少年？程正始終是個擋在前面的靶子，現在靶子快要被打穿了，躲在後面的人會怎麼做？
沈清看了一眼程徹，剛好他也看過來，四目相對，心領神會。躲在後面的人現在自然要讓靶子永遠開不了口。
程正有危險！
“走。”
“走。”
他們一同說道。
王立正欲喘一口氣，就聽程徹頭也不回下達命令：“說謊者，自己去慎刑司領二十大板。”
走在邊上的沈清被臺階一絆，趔了個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