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平從趙芙身側捉住趙凝的手,細細地把起脈來,“由大厥引發的半身不遂已被緩解,但對神智的恢複還不知道要多久,老臣也沒有把握……”
“嗡”得一聲,許弋只覺得眼前的人旋轉起來,連帶著屋頂都隨之轉動。
許多聲音混雜在一起,一會兒近一會兒遠,聽不真切,恍惚中,一個念頭浮現在她的腦海中,趙凝生性如此要強,她若是知道自己現在是這幅樣子,大約恨不得去死吧。
國不可一日無君,許弋願意長伴趙凝身側,等到她醒來的那一天,可滿潮的大臣沒有一個願意的。
畢竟,一切都有昭文帝的詔書在前,順理成章。
寧和三年末,昭明帝趙元即位,改元嘉定,趙芙任攝政王,輔佐年幼的明帝處理朝政。
崇政殿,趙芙看的第一道奏章,就是樞密副使文廣通遞上來,趙凝沒有看完的那一道。
青城山之戰,六十九個契丹兵的腦袋,竟是三百多大昭士兵在屍山血海裡用命換的,這一仗打得可真是憋屈啊。
看到奏章的最後,許弋“騰”得從案前站了起來,“都防禦使樊不野,胸前為短箭貫穿,當場身亡。”
樊不野死了?!!!
他就這麼死了?!!!
悄無聲息的?!!!
她還想把他派往北線的啊,他怎麼能死呢,怎麼能啊!
不,她不相信,除非她親眼看見他的屍……許弋不敢再想。
“小果子!備車!本王要去將軍府!”許弋踢開案幾朝殿外走去。
“殿下,敢問是去哪家……”小果子匆匆追上她的步伐。
“樊將軍,樊不野的府邸啊!”許弋慍怒道。
樊不野當年在北線捨生忘死,滿朝文武卻視若無睹。
賜婚之下,鐵血將軍一朝卸甲,委身給昏聵的女王爺,卻成為了街頭巷尾的談資。
沒有人記得他的功勳,沒有人記得他的勇武,如今連他死了也沒有人提起,這天下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樊將軍府,一片素縞。
許弋一下車,便看見一位身著麻衣的蒼老婦人,拄著一隻上粗下細的龍頭杖,立在門前等候。
老婦人的背微微有些坨,藏在寬厚的白衣中並不明顯。風霜藏在她看上縱橫的溝壑裡,好似顯得冬天格外冷些。
那是樊不野的祖母樊玄英,大昭最後的女將,素有女戰神的美名。
彼時大昭西南有叛軍將領自立為王,國號為滇,樊玄英於萬軍之中連投三槍將之斃於馬下,可謂是一戰成名。
後來,她又平定了雄州、雷州等多地的叛軍,到頭來還是被先帝奪了兵權。
“傳聞殿下身邊美人無數,與阿野並無多少深情。”
“怎麼,我的孫兒不在這世上了,殿下反倒知道珍惜了?”
樊老夫人見許弋走近,冷言道。
許弋心中一痛,“樊老夫人,是我對不起樊不野……”
“也罷,殿下不必如此做派。既然來了這裡,老身也不能把殿下攔在門外。”
樊老夫人說著便轉身向府裡走了進去,在她眼裡,姓趙的都虛情假意,沒有一個好東西,她的孫兒沒了倒是惺惺作態地來哭喪了。
許弋垂下頭,跟著樊老夫人靜靜地往府內走去。
寒風吹起長長的喪幡在空中飄蕩,偌大一個將軍府簡直沒有幾個人,更顯冷寂蕭瑟。
原來這就是樊不野的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