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望月千穗被那個男人奪過了手中的槍.支。男人用信徒般的狂熱虔誠望著她,將槍.支對準太陽穴——
“砰。”
血花四濺。
臉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記憶中的自己下意識擦過臉上的血。千穗抬起眼,發現是中原中也。
不是一年半以前。是現在。
中原中也把手背貼在她滾燙的額頭,“你發燒了,千穗。”
“……我沒有。”
“真的很燙,”他很無奈,“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我沒有。”她說。
中原中也拉過她的胳膊,想要力道重點帶她進車子裡去,卻又怕她嫌疼。
“我沒有異能力,”千穗呢喃,“我沒有異能力……”
透過後視鏡,她看見自己泛著紅暈的金眸。
金色的眼睛。
明明父母的眼睛都是黑色,為什麼偏生生出她這樣有異常的孩子。
為什麼她一說自殺,那個男人就死了。
為什麼她勸母親離婚,他們馬上就分開了
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我……”
為什麼在那個春天,母親在她最後孩子般的嚎哭聲中,順應她孩子氣的宣洩,將銀白的刀具捅進她完好無損的人生中。把人生捅成紅豔豔的,糜爛的,內髒的碎片。
槍聲響起。男人閉上眼,槍.支和身體都不自主地垂下。望月千穗沒有理會同事所說的應視為生命的武器,而是崩潰地跑出去,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接受那個遲來了七年的,在她心裡已經隱隱浮現端倪的真相。
她不是受害者。
完美受害者的身份與她無關。不如說,半點關系也沒有。
母親偏心,但從未想過殺死自己的女兒。
沒有人想要傷害她。
甚至……就連那個她以為傷害了她的母親,也是被異能力所卷進漩渦的,被迫背負罵名的受害者。
洗手間水龍頭裡的水沖洗著她的臉,卻沒辦法把她泥濘的過去沖洗幹淨。糜爛的內髒仍然是紅彤彤地灘在那裡,被水洗過以後反而變得更痛。
……好痛。
好難受……
沒辦法接受。
完全,沒辦法接受。
內心有一塊東西彷彿崩塌了。徹底塌陷,就像是地震。可她貧瘠的靈魂土地無法承受這麼浩瀚的痛苦,她沒辦法原諒過去,更沒辦法原諒自己。
她抬起頭,望著鏡子前濕漉漉的幹嘔著的自己,還有那雙被母親稱為“可怕”的,金色的,惡魔般的眼睛。
“要是……”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要是全都忘記就好了……”
要是全都忘記,是不是就不那麼痛苦了。
為了逃避痛苦,她願意做任何事。
在鏡子裡望見自己眼睛的時候,在她開口說起願望的時候,大腦中那些痛苦的記憶,那些隱匿的旁根錯節似乎全都被連根拔除。
這是她失去記憶的一週目。
身邊不知何時走過來一個人。是樋口一葉。千穗接過她遞過來的幾張檸檬味的濕巾紙,無意識地擦了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