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她。
除了殺掉她以外,她沒辦法做別的事。
眼睛。金色的眼睛。她的女兒的眼睛裡有一場風暴,會把所有人都攪進絕望的漩渦。七年前那個櫻花爛漫的春季,望月由美不受控制地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在一聲聲尖叫中凝望著女兒滾滾的淚水,提起,斬下,朝著她的眼淚砍去,把她前生十三年乃至後半生的淚的河流攔路截斷,把她的整顆心和靈魂刺得四分五裂。
這是望月千穗所不能言說的絕望之春,是她二十年來靈魂徹底陷入泥濘的一次跌倒。她自以為蒙受原生家庭的不平等對待,弱小又無辜的自己扮演著完美受害者的角色。
成年以後的她則在無法癒合的創口上萌生枝丫。表面上雲淡風輕,靈魂最深處卻仍然藏著一個正在尖叫的女孩。她模糊地哭著,妄想逃離命運的砧板,卻被同樣命途坎坷的母親舉起刀柄,揮開,落下,為她餘下的人生帶來永世不滅的凜冽的刀風。
望月千穗一直這麼認為。
——直到她入職了port afia。
她熬過了漫長的試用期,最終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正式任務。
——解決一個叛徒。
這個任務很簡單。
叛徒已經傷痕累累,她只需要給他致命一擊就好。只要拿起槍,在他的太陽穴上開一槍,這個任務就算圓滿結束。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
可為什麼……
為什麼,她想不起來呢?
一年半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到底是怎麼解決那次任務的?
“好疼……”
她蹲下身,一時分不清身上的灼熱和大腦的刺痛哪個更令她痛苦。她抱著腦袋,眼神空洞得像是第一次看見親人死亡的小孩。
中原中也被她劇烈的反應嚇到了,“千穗?……嘖,我們去醫院。”
不對……
她應該是,在提到異能力以後才變成這樣的。
中原中也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了?你的異能力……”
千穗愣住了。
是了。
異能力。
她想起來了。
一年半以前,在她初入port afia完成第一個正式任務時,她對那個遍體鱗傷的叛徒起了些微憐憫之心。
望月千穗看著那個剛受過鞭笞之刑的男人,輕聲道:
“真可憐啊。”
明明都要死了,卻還要受這樣的酷刑。
痛苦比死亡要可怕得多。
望月千穗這麼想著,信步走到那個男人身前,一雙金眸溫柔地注視著他,憐憫道:
“為什麼要當叛徒呢?
“這種時候,還是趁早死掉更容易得到解脫吧……”
男人對上她的金眸。半睜著的疲憊的眼被那雙金眸蠱惑,久久移不開視線。
好美的眼睛。
好美。
做不出違背它命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