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還長得很。”
那個女人說。
全部。
全部想起來了。
她幾乎要癱坐在地上。過去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重新回到她的靈魂宮殿,然後讓她好不容易維系的平穩徹底塌落。望月千穗以為的靈魂沼澤不是原生家庭,不是無所事事的父親更不是偏心姐姐的母親,甚至和那個充滿尖叫聲的血腥夜晚也沒有關系。
她的靈魂沼澤是一雙眼睛。
一雙與生俱來的,永遠淡漠永遠疏離的金色眼睛。
不。
不對。
不是眼睛……
是她自己。
從始至終,把13歲的自己惹哭的人,把她攪進混沌攪進漩渦的,都是鏡子前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
“哈哈……”
她笑了。
記憶翻湧著朝她襲來。望月千穗甩開中原中也的手,崩潰道:“離我遠點!走開!”
“別再靠近我了……求你……”
沒辦法抑制地流下眼淚。
不想在別人面前哭。一點也不想。可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大腦實在無法承載那些過於痛苦的真相,她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中原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拉過對方的手,她卻整個人僵在那裡。她的狀態像是遭受了什麼重創——並不是一個本身精神健全的人遭受重創。這樣的狀態更像是一個本就孱弱的人,遇到了再一次的毀滅性打擊,自此一蹶不振。
從背後抱住她。中原中也是這麼做的。
流淚。幹嘔。身體軟得幾乎要倒下去。還好身後有一個人抱住她,讓她現在算不上太難看。
可是。
這個人也總歸要走的。
就算不因為別的,也總會因為她的眼睛離開。她是一個災星,千穗無比確信。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中也有些遲疑,“如果你想說給我聽的話?……好吧,我們晚點說也好。我們先去醫院看看,你好像發燒了。”
眼淚全都滾在了他的手背。
滾燙的,還帶著體溫的眼淚。
望月千穗的大腦空白一片,幾乎無法思考。從剛才看見那個女人開始,她的身體就陷入了無法言說的燥熱,再加上那些被刻意翻過的記憶湧上心頭,面板更是顫慄得厲害,渾身上下都隱隱發抖。
中原中也沒有等她回話,只是很安靜地站在她身邊,想問些話但又怕再次激起她的情緒,只好默默抱著她。
“……中也。”
不知過了多久,她不再哭了。
望月千穗抹去對方手背上她流下的眼淚,力道重得像是要抹去她的所有痕跡一樣。
可她的狀態卻很冷靜,像是什麼都不複存在。
中原中也隱隱有些不安。在她嚎啕大哭的時候他都沒有生起這份不安過。身邊這個女生的情緒好像已經空了,整個人像是取了棉花的棉偶娃娃,光是站在那裡就像被打碎的玻璃碎片。
望月千穗卻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冷靜過。
她擦了擦眼淚,淺笑道:“謝謝你。”
“……我也沒做什麼,”中原中也有點不自在了,“你身體還好嗎?我車上好像有退燒藥,要不我們還是去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