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整個臉的表情都僵住了,雖然強忍著,但是眉眼間很明顯能夠看出來不滿。
隔壁的韓珍珍看得目瞪口呆。她欲言又止地望向宋軟:啊,現在的相親的男同志是這個樣子的嗎?
宋軟還沒喘過氣來,一邊咳著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抽空搖頭回複自己的猹友:她沒相親過,不造啊。
韓珍珍皺著眉頭,想著爸爸之前在信裡的說留意到了幾個好小夥兒,過年回去可以相相親的事,整個人就跟吞了毛毛蟲一樣地抵觸。
相親和自由戀愛不一樣,父母會比姑娘還早一步瞭解男方資訊,是衡量斟酌過後才會叫兩人見面的。
但你看看你看看,父母都提前瞭解了,就隔壁這種男的還能和女同志見上面,說明什麼?
男的多能裝啊!!!
萬一她爸老眼昏花就給被瞞過去了呢?
韓珍珍被瘮得難得對一向最信賴的父親都産生了那麼一點點的懷疑。
正巧在這時,服務員在視窗叫號,這次終於輪到她倆這一桌了。
看宋軟還在零零星星地咳,韓珍珍便讓她先坐著,自己跑了兩趟把點的一桌子菜端了過來。
兩盤分量十足、濃油赤醬的大葷菜,白麵的餃子,嫋嫋冒出的香氣即使是在各種飯菜香氣交雜混亂的大堂裡,也格外霸道地殺出了重圍。
肉香很快蔓延開來,坐在她們邊上桌的陳俊首當其沖。
他下意識地向著這邊瞟了一眼,見是兩個姑娘圍著兩盤大肉菜和餃子,桌上還有汽水這樣的“奢侈品”,再看自己這邊的兩碗肉絲面,本來也是極好的吃食,但天底下的東西都是經不住對比的,這一看就顯得很有些寒酸了。
再想起剛才自己還對著“肉絲面”侃侃而談,甚至當時還因為餘光瞟到了隔壁桌坐的事兩個姑娘有意地揚高了聲音——他當時想著,兩個姑娘能有多少錢?連他這樣的大老爺們吃肉絲面都肉疼得緊,她們最多也就點兩碗光頭面。
正好也能看看他的大方——畢竟他現在只是對麻花辮姑娘勉強滿意,但有更好的,也不是不能再換換的。
沒想到直接端上來這麼兩盤子大肉!!
陳俊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就好像十幾窩蝨子同時在身上爬過一樣,怎麼扭都毛得慌。
麻花辮姑娘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落在兩人的菜上,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不過她也是有家教的,羨慕只是在臉上一閃而過,便很快連表情都收拾好了,一點也沒有在言行上表現出來。
但現在的奈何陳俊現在就像一隻敏感的貓,風吹草動都會叫他炸毛,更別提他還一直特意關注著麻花辮姑娘,當即就跳腳了。
有的人感到羞恥,是掩面而走,有的人感受到羞恥,是挑著腳大聲指責他人。
陳俊當即以宋韓二人為反例教育麻花辮姑娘:
“我們是根正苗紅的工人家庭,應該要堅定以節約為榮,以浪費為恥。你以後到了我們家,也應該貫徹著這一標準,絕對不能像她們這樣,兩個姑娘吃這麼幾盤肉,什麼條件啊這麼浪費……”
他義正言辭地給麻花辮姑娘洗腦,人家姑娘還沒反應,他到是先把自己說服了。
越說越覺得自己正義凜然,聲音就不自覺大了起來。本身宋軟韓珍珍兩個小姑娘點這麼大肉菜就惹人明裡暗裡注意,有了這麼個由頭,更是叫人明目張膽地看了。
麻花辮姑娘在眾人的視線中漲得滿面通紅,低著腦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拼命地拉住陳俊想叫他別說了。
但陳俊正講起了興頭,哪兒會就這樣罷休?於是一揮衣袖,還要繼續叨叨。
韓珍珍當場就不樂意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指桑罵槐誰呢?你說誰不根正苗紅?你說誰浪費?!”
吃個瓜結果一盆潲水迎面潑頭上了,這誰能忍啊?
在全國都實行計劃經濟的時候,浪費是一吧,現在有一條即使是後世都耳熟能詳的口號——貪汙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韓珍珍對著些敏感的很。
要知道,她就是因為這個下鄉的!
原本她家裡條件好,尤其父親還有一定的地位,她爹一開始活動老大關系專門給她設定了個舒舒服服蘿蔔崗,怕她能力不行,還專門挖了兩個坑。
結果韓珍珍實在不爭氣,兩個崗位,筆試進八個,面試留兩個,雖然因為程式沒有直接給考題,但好歹給了個複習範圍,結果她硬生生給考了二十二名,完全屬於給別人創造崗位,差點沒把她爹當場氣死。
她爹勉強緩過來後,痛定思痛反思自己,覺得只要和韓珍珍自己的實力有一點關系,她八成都會坑,還是隻能靠他,遂決定給她買一個工作——但是現在願意賣的都是一些比較累的一線工,她爹又捨不得,想的還是給自己閨女找個坐辦公室的。
計劃很美好,還沒開始實施呢,韓珍珍他爹的一個朋友因為說錯話下放了,還牽連到韓爸頭上,雖然最後周旋過去了,但盯著他們家的人也更多了,巴不得找個理由把她爸捅下來——韓珍珍的下鄉問題也被盯上。
她這才被迫下鄉,主要是向別人展示她們家願意服從下鄉政策的態度。
所以,再次聽見這種敏感的話,韓珍珍當場炸毛,張牙舞爪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