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心下滿意——他可不想娶一個敗家精回去。
想了想自己為了買肉絲面多花的一毛多錢,到底心中還是不平,名刀直槍地邀功道:“而且我平常來都是隻捨得吃光頭面,今天也是因為你,才特地點的肉絲面。”
麻花辮姑娘心中的那點怪異感更是加深,但是被他一說又覺得對方好像確實為自己付出了不少,再加上這又還只是第一次見面,彼此都還是陌生人呢,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作害羞狀低下了頭。
陳俊又沒得到想要的反應,有些不滿意地嘖了一下嘴,又提了一遍:“你以前吃過這裡的肉絲面嗎?”
麻花辮姑娘有些窘迫:“沒有,但是以前有一次生日的時候,我媽給我煮了雞蛋面。”
陳俊得意地笑出來:“雞蛋面算什麼,你今天可算有口福了,這可是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肉絲面呢。”
他沒有壓低聲音,正值飯點,國營飯店裡面客人很多,不少邊上的人往這邊看。
麻花辮姑娘桌子底下的手指都快扭成麻花,臉上一片紅。
陳俊渾然不覺,還在繼續著他的高談闊論。
什麼過日子要節省,肉絲面太奢侈不能常吃……
什麼今天是因為你所以才買了肉絲面,成家後可不能這樣,但是買都買了一會兒得好好嘗嘗……
麻花辮姑娘:……
她突然就沒那麼想吃了,真的。
韓珍珍翻了個白眼,身子一邊做作地扭,一邊用口型比著“肉~絲~面”。
和後世那種會模仿聲音然扭動的墨鏡喇叭花娃娃有異曲同工之妙。
宋軟沒忍住,噗呲一下把笑聲嗆在嗓子裡,咳咳咳地捂著嘴咳起來。
韓珍珍聽得耳朵疼,嘀嘀咕咕地湊近宋軟的耳朵:
“請人家一碗肉絲面,倒好像請了什麼山珍海味一樣。”
似乎發現自己提了太多次“肉絲面”先得有些斤斤計較,陳俊話語一轉,重新換了個話題:“我是個工人,還是個男人,手上必須得有錢,所以以後我的工資不會上交,但是我每個月會給你三塊錢的家用。”
麻花辮姑娘一愣:“三塊錢的……家用?我們兩個人嗎?”
陳俊理所當然地點頭:“以後如果有孩子了,還要算上孩子。”
麻花辮姑娘又沉默了一瞬,不確定地問:“就是單用來買菜做飯什麼的嗎?”
陳俊一臉她在明知故問的神情:“買菜哪兒用那麼多,當然是生活上衣食住行人情往來的都要包括的啊。”
他還理所當然地反過來教育麻花辮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知道男人賺錢的辛苦,現在也就算了,以後成了家了可不能這樣大手大腳的。我可是聽說鄉下農村,很多人一年都用不了十塊呢。我每個月給你三塊,一年就是三十六塊,都比他們多了三倍多了,這還不夠嗎?”
他這樣的理直氣壯,又這樣拿著數字一對比,到把麻花辮姑娘唬住了。
她一臉的恍恍惚惚地反思——難道真是她大手大腳了?
但其實賬不是這麼算的,農村一年花費的少,那是因為大家都自己種糧種菜,柴火也是自己撿,柴米油鹽這就去了倆大頭。
剩下的兩個——油,他們每次下鍋前最多滴兩滴,一瓶子油能從年頭用到年尾;鹽,平日裡是吃飯又不是吃鹽,再加上本身價不貴,即使是做醃菜,也花不了多少,而且做了醃菜了又當菜又當鹽,更省了呢。
再說人情往來——鄉下誰家結婚吃席,多得隨兩毛三毛,少的拿一兩只雞蛋,也就這麼過去了,畢竟大家都沒錢,也就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
而公社已經算半個城裡了,這些米糧菜都是要自己買——最多自己找個盆或者哪塊巴掌大的小地方種點蔥蒜,但也不過杯水車薪。現在的青菜最便宜的要兩分,多的五分,取個中間的三分,按一天一斤算,一個月都要快一塊錢了呢。
還有米,還有油,還有水電費,人情往來比不上大城市,但你要吃席只給兩個雞蛋那也是絕對不行的,街坊鄰裡說都要說死你,脊樑骨都給你戳歪嘍。
麻花辮姑娘雖然還只是個大姑娘沒當家,但平時帶弟弟妹妹、給媽媽當幫手對這些也是略知一二的。
她在心裡默默地算,越盤算越覺得不是自己的問題。
正好在這時,視窗的服務員開始喊號了,喊得是陳俊他們那一桌——他們因為點是面條做得快,雖然是後面來的,但比宋軟他們一桌還先端出來。
麻花辮姑娘正在皺著眉在心裡算賬,沒有聽見,陳俊使了兩個眼色也沒被注意到,不得不自己去端。
把兩碗麵端回來,他有些不大高興,但想著畢竟第一次要留個好印象,便也忍住了沒說什麼。
他拿出又在視窗買的一隻煮雞蛋,遞給麻花辮姑娘:“這是我專門給你買的,看你有些瘦,多補補,我一個大男人就不用了……”
他本來想著麻花辮姑娘不好意思一個人吃,他就分成兩半兩個人一起吃,又省錢又拉近了距離還體現了自己的貼心,小算盤打得那叫一個噼裡啪啦響。
沒想到麻花辮姑娘還一心想著賬,壓根沒留意,下意識直接就接了過來,往桌上一磕,本能地開剝。